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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许氏带着衡哥儿和许七郎去了西山别庄,顺便带走了身子弱五姨娘,还有几个女儿,府里就让四姨娘管家,六姨娘协助。7k7k1
西山别庄山上,倒不是特别大,庄子里有梨树,这个时节正是梨子成熟时候,许七郎爬树爬上瘾,经常自己上树摘梨子吃。
许氏还让摘了不少给京城里送回去,一部分留府里吃,一部分就送了几家处得好朋友家做土产。
别庄里确要凉爽很多,衡哥儿病也就好得很,进了八月,京城里天气就凉下来了,季大人也派了人来接他们回去,他们便收拾收拾回京。
进城门时候,因为等着进城人不少,不得不排队。
衡哥儿和许氏许七郎坐一辆马车里,许七郎是好动性子,京城里待了一年他,也并没有学会稳重,他趴车窗上一直看着外面,衡哥儿手里握着许氏团扇,给自己、许氏还有许七郎打着扇,听着外面人们熙熙攘攘纷繁热闹声。
已经轮到他们进城了,却突然听到马嘶鸣声,还有人喝道,“让开,让开。”
季家人多,连人带物,有五辆马车,突然有人插队进城,他们马车都要往旁边让,即使马车夫技术娴熟,马也让得不是那么及时,衡哥儿他们乘坐马车被拉得晃了好几下才停下来,依然听得到马蹄不规律凌乱声。
许七郎直勾勾地盯着外面,许氏撩开了一点车帘子,问外面坐着马车夫,“是什么事?”
其实这种事京城这地界十分平常,谁都不会陌生,京城里达官显贵很多,仗势使用特权行方便一定不会少。
一般平民都已经习以为常。
许氏也不是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问马车夫,不过是想问对方到底是什么人。
马车夫盯着迤逦进城马车队,回头对许氏道,“太太,还是让他们先走吧,看车上徽记,是国舅爷赵家。赵家宫里有太后,一向行事就这么嚣张,之前还有抢人有孕妻子入府做妾事,是去年这时候,那时候太太您还没有进京呢,他们家什么事做不出来。”
他说着,带着不屑。
赵家京城行事一向嚣张,可说是怨声载道,民间编了不少版本话本戏剧来暗讽他家行事,不过他家也并没有收敛,大约认为皇帝位都拿捏他家手里,赵家大爷袭爵位定国侯,二爷又加封永昌侯,有“姊妹弟兄皆列土,可怜光彩生门户”之象,这些赵家姑奶奶是皇后时候还不明显,自从小皇帝登基,皇后升为太后之后,赵家就完全是上一层楼了。
连首辅李阁老家也完全不敢触其锋芒。
大雍皇室子孙都会封王就藩,不得留京城,公主也大多会远嫁,很少有京城,这就让京城里以公爵府贵,不过当年太祖定下规矩,非开国时候几位元勋那几家定了公爵且世袭,之后再不准加封公爵,经过这百余年,没有犯事且还保持了荣耀公爵府就只有四家,他们处事已经算低调,反而是晋封侯府加活跃些。
马车夫话刚说完,他们这辆马车马就被人抽了一鞭子,而且抽到了马头上,马吃痛,就昂头嘶叫起来,而且往旁边乱跑,城门口摆摊卖东西不少,人也不少,一时间,马拉着马车乱窜,摆摊惊慌避让,另外马车也赶紧往旁边赶着避让,乱成一团,坐马车里几个人自然也十分不好受。
许氏一声惊呼,已经一手搂住了衡哥儿,一手拽住了许七郎,三个人挤成一团。
许氏大声叫着,“让马停下来,让马停下来。”
所幸马车夫技术不错,很将马制住了,马烦躁地踏着步子,马车也被拉又动了动,许氏从惊慌里平静下来,放开衡哥儿和许七郎,说,“你们到姑娘们马车里去坐。”
衡哥儿倒是很镇定,“应该没事了。”
许七郎刚才车窗上是看到了外面情况,很是不忿地皱眉说,“是刚才那队马车后面一个人,骑马上,用鞭子故意抽到了我们马上。”
许氏刚才是掀着帘子,自然也看到了,她十分生气,又说了一遍,“你们先到姑娘们马车上去。”她说着,又让旁边跟着小厮摆上马车凳,接两个少爷下去转车。
她自己也戴上了帏帽,两个孩子下了马车之后,她也下了马车。
大管事剪雪已经从后面车上过来了,还有两个婆子也过来问情况,五姨娘也不断探问,几个姑娘们也都很担心,让了丫鬟来问情况。
那个抽了许家马人居然还高高坐一匹大宛良马上,身边还跟着两个小厮也骑着马,眼带讥笑地看着狼狈许家人。
衡哥儿下了马车,抬头看了马上人一眼,只见是一个十分神气身材虽高大面相却稚嫩少年,他没说话,心里却暗暗记下了。
许七郎是个有脾气人,已经要过去和马上人辩论,被衡哥儿拉住了。
许氏是个稳妥人,已经让人去和刚才被他们马撞翻摊子摊主交涉,给予补偿,又让将被抽马从马车上卸下来,换上后面跟着之前没有用马。
旁边看热闹人不少,城门口官兵也看到了这个情况,却没有人上前帮许家说话。
许家马车上并没有打上刑部侍郎季府堂号,一般人看他们,也只是以为他们是一般富商人家家眷,作为商贾,哪里敢和一等一贵戚对上,大家也都以为被抽了马他们只能忍了。
再说,刚才马车夫说赵家话,也有另外人听到了,赵家人还没有走远情况下说这种坏话,也难保不会惹祸上身,自找罪受。
大家虽然面上都是一阵唏嘘,心里大约还是看好戏。
赵致礼以为被他抽了马人家会和他闹起来,他也正好趁此机会再教训他们一顿,没想到对方家里根本没有理睬他。
许氏让衡哥儿和许七郎上了姑娘们马车后,她自己则去了五姨娘马车,然后让刚才出事马车停后走,完全无视了赵致礼。
衡哥儿许七郎和三姐儿四姐儿挤一起,马车又行了起来,进入长达十几米城门门洞,马车里顿时光线暗了下来,三姐儿握着团扇给衡哥儿扇风,拉着他手问他,“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衡哥儿还没答,许七郎已经愤愤说道,“是车夫说了插队进城赵家坏话,被他们家人听到了,就被他家一个人抽了我们马车马,马吃痛就乱踏了一阵。也亏得是姑母能忍,要是是我,不把他们马抽回来,我不姓许。”
衡哥儿说他,“赵家是什么人家,我们怎么惹得起,母亲不忍也不行。你看你,也不小了,连忍功都没学会吗。”
许七郎还是不忿,“忍,忍,忍,忍又有什么用。”
衡哥儿叹了口气,道,“你连舅舅十分之一也不如。”
许七郎哼了一声,咬牙切齿地转开头,不说话了。
一向沉默寡言四姐儿轻声说道,“上次林家太太带着她家几个姐姐来我家做客,说李阁老阁老夫人带着儿媳妇去镇国寺上香,正好和赵家侯夫人撞上了,都是让她先上。我们家遇到赵家,也只能让一让了。”
三姐儿撇了一下嘴,说,“赵家行事如此,断然不会长久。现皇上又不是太后亲生子,等皇上长大亲政了,赵家还能如此吗?”
衡哥儿倒没想到三姐儿有这一番言论,许七郎附和她道,“皇上过不了几年也该亲政了。”
衡哥儿则说道,“还是不要说这话好,皇上宫里,还不是全要仰仗太后,不然有了什么不测,到时候从藩王里再接一个小孩子进京,也照样一切是太后说了算。”
他这话一说完,大家就都挺愤愤不平。
衡哥儿倒没想到整个季家都是小皇帝一派,上至季大人,下到四姐儿都为小皇帝不忿。
几人沉默了一阵,三姐儿就说,“过几年,皇上就要选皇后和妃子了。”
声音里略微带点惆怅,惆怅里又有期待。
许七郎口无遮拦,“三表姐是想要进宫吗?”
他这话一出,就惹了三姐儿反弹,拿扇子打了他两下,面红耳赤地道,“你这张嘴要说什么话都没个把门吗。”
许七郎笑几下躲到坐得端端正正衡哥儿后面去,继续调笑三姐儿,说,“三表姐长这么漂亮,被选进宫做妃子,也是绰绰有余了。”
“你!你!”三姐儿气得不行,又拿许七郎没办法,只好对衡哥儿说,“衡哥儿,你替姐姐把他嘴撕了。”
衡哥儿回头瞪了许七郎一眼,一本正经道,“你能不能不要把大家心里想这样肆无忌惮地说出来。”
三姐儿一听,哎呀一声,红着面皮瞪着衡哥儿,“你们两个蛇鼠一窝,都没有一个好。”
四姐儿也用扇子遮着嘴吃吃笑起来,三姐儿兀自红着脸,已经是破罐子破摔了,“我确是想要进宫,但是这哪里是容易事情,别说其他,就说我不是嫡出一项,说不得到时候连选秀资格都没有呢。想进宫,也没什么不好,嫁人嫁谁不是嫁,我就要进富贵地方去。”
她这么一说,大家反而没法笑了,都变得肃穆起来。
衡哥儿看着三姐儿,马车早从城门门洞里出来了,光线投进马车里,三姐儿面上染着一层绯/色,整个人如若透着一层光,明艳非常。
衡哥儿一时不知道能说什么,还是许七郎说道,“三姐有这个志向,令我辈佩服。”
也不知道他是故意搞笑,还是真心这么说。
三姐儿拧了一下眉,道,“我这话就是这里一说,你们不要说出去了,不然我这脸面可就没了,以后不进宫,都没法嫁人了。”
大家赶紧说省得省得,一时之间,马车里氛围倒是变得沉闷起来。
衡哥儿垂着头想着他事情,许七郎又从车帘子处看着外面,三姐儿让他不要看他也不听,之后三姐儿只好不管他了,和四姐儿握着一个荷包研究起上面绣花来。
回到季府正是午膳时候,用了午膳,衡哥儿就去睡午觉,睡了刚起来,扶风伺候了他梳洗,正要去看书,前院当值小厮鸣琴就来传话,说季大人回了府,让他去说话去。
时间已经要近八月十五中秋节,中秋是大节,许氏一回府就很忙,衡哥儿跟着鸣琴往前院走,心里想是中秋父亲放假,说不定又要带他出门应酬。
进了书房,季大人坐书桌后面,旁边椅子上坐着清客兼亲家张先生张和廷。
衡哥儿先和季大人见了礼,然后又对张先生行了礼,季大人这才让衡哥儿另一边椅子上坐了,还说道,“看着气色好多了,听说你去了西山别庄,病很就好了,你这身子骨,确是耐不住热。”
衡哥儿有些羞愧样子,说,“让父亲担心了。”
张先生也说他,“确是将养回来了样子。我听说有人修习太极拳,对养身极好,衡哥儿底子弱,去请个师傅回来教一教养身拳脚,说不得会有些用处。”
季大人沉吟片刻,看着衡哥儿,说,“倒是可以这么去办。”
张先生道,“我去替问一问这师傅事。”
衡哥儿赶紧起身对他道了谢。
之后回归正题,季大人就问衡哥儿,“你知道皇上定下了三个帝师事情没?”
衡哥儿西山别庄住着时候,也不全然是与世隔绝,过几天就会有人给许氏送各种消息,他便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就点头说已经知道了。
这么说着,心里则想着季大人问这件事用意。
季大人接着道,“皇上意思,希望身边能够有两个伴读。这事还没有直接说出来,不过后应该会办成。”
衡哥儿愣了一下,皇上一直宫里,接触除了帝师,就是身边太监宫女,但他身边太监宫女,恐怕也不一定是向着他,他想再多地接触人,或者有多势力,希望有伴读,倒是很能理解,只是,做皇帝伴读,可不是一件容易事,季大人对他说这话,衡哥儿不得不想,难道他是希望自己去做这个伴读?
做皇帝伴读,危险系数可一点不小。
衡哥儿也没有装傻,说道,“父亲是支持皇上选两个伴读吗?”
季大人和张先生对视了两眼,才说,“从汉至今,每次主幼国疑,都是天下大乱先兆,现皇上并不是扶不起阿斗,要是皇上出什么事,从藩王里再选人入京,朝廷只会乱。”
季大人作为朝廷大臣,家里说主幼国疑,藩王想皇帝出事送人进京事,也算是大逆不道了,不过他说这事,整个大雍,只要关心朝政,怕是心里都知道这么一回事,这已经不能算秘密了。
衡哥儿作恭听状,没有接话。
季大人便又说道,“皇上定了中秋佳节,设了宫宴,宴请一些大臣,我忝为朝臣,也其列,而且让带和皇上年龄相若或者差距不大公子入宫,到时候,我就带着你入宫去。”
衡哥儿心里已经有数,起身应了,季大人又说,“你一向是沉稳,虽然你还小,但是我对你很放心。这次进宫去,你不一定就能够被皇上看上定为伴读,不过,要是能够被定为伴读,我也是为你高兴。保护皇上,也是我等臣子职责所。”
衡哥儿咬了咬牙,又行礼应了。
季大人说,“这几天,你就每天到我书房里来侍奉,我也给你说一些规矩。”
“是。”衡哥儿一直就十分恭顺,季大人便满意地点了点头。
张先生说,“进宫做伴读,应该是不用住宫里,皇上上学地方勤政殿偏殿,勤政殿处前朝,不用接触后宫,是不会有太多不好控制麻烦事。”
看来张先生和季大人都已经考虑了去给皇帝做伴读安全性,虽然这么说,衡哥儿一点也不觉得这是一件安全事。
小皇帝渐渐长大,先是要求帝师,然后又要求伴读,看来他自己是挺有主意,这种情况下,太后肯定就越忌惮他,恐怕他日子不会好过。
衡哥儿想了一想,觉得中秋去宫中领宴也好,就看一看这个小皇帝值不值得季家人倾其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