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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滨州边防支队指挥中心接到富江边防大队报告,所属城郊边防派出所在对海上养殖渔排的治安摸排中抓获了一名外地来此打工绰号“黑皮”的涉嫌吸贩毒人员,从他租住的渔排小房间里搜出两小包疑似海洛因的白色粉末状物质,来源不明,暂时还什么都不肯交代。
值得注意的是,经过网上比对,这个人是公安部网上通缉的一名在逃人员,两年前在内地某省因抢夺毒品生意与对方生械斗致人重伤后出逃至今。
黄嘉轩带着夏晨等几名侦查队员立即赶到富江大队,在大队留置室里见到了“黑皮”。
黑皮五十岁上下,前额上的头差不多掉光了,只剩几绺头横摆在脑门上,像是要遮住那些亮光。一张脸因十分的干瘦而显得特别长,眼窝深陷,眼球突了出来,具有着吸毒成瘾那种人的典型特征。
他的身上穿着一套看上去有些陈旧的西装,看上去有经过熨烫的痕迹。他就坐在地上,用半边报纸垫着屁股。
夏晨他们的提问时,他立马站了起来,看着还挺老实的那种,恭恭敬敬地回答着,姓名、年龄、哪里人、从事什么工作,都一五一十地回答了。
但当问到从他房间里搜出来的是什么东西、从哪里来的等问题时,他便吱吱唔唔了,说话含糊不清,更像是自己在嘟哝,啥也听不出来。
再问下去,他开始哈欠连天,呼吸变得粗重,一屁股又坐回那半张报纸上,怎么喊都不起来了。
这样僵了大约半个小时,黄嘉轩指示夏晨他们“收兵”,到大队会议室再行商议。
黄嘉轩告诉夏晨,经过初步鉴定,那两小袋白色粉末状物质为海洛因,而且是高纯度的,四号,重约二十克,一定得找到这批货的来源。
在会议室门口,大队的法制参谋陈万海凑了上来,问:“还是那样?一问到实质问题就不开口?”
李春明有些懊恼地说:“嘴巴还挺硬,还挺会装,搞得跟抽风似的。真恨不得冲进去踢他两脚,看他说不说。”
黄嘉轩示意大家都说说。
夏晨不待大家开口,直接言了:“我倒有个想法,参谋长请您分析分析看对不对。”
“你说。”黄嘉轩颔同意。
“我看这个黑皮离开**代不远了。”夏晨似乎胸有成竹。
“何以见得?”黄嘉轩问。大家都侧过身来望着他。
夏晨分析说:“你们看,这个黑皮有些秃顶,头不多,前额上的两绺头特意留长了,很容易搭拉下来的,可是被抓进来后,在那种条件下却仍然一丝不乱,我问了法制参谋小陈,他身上的东西早就被掏出来了,那么他身上肯定没有梳子,那就是用手梳理过了。
“身上穿的西装虽然有点旧,可是熨烫得还比较整洁,几条皱印应该不是他自己弄的,很可能是你们抓他的时候留下来的,对不对?
“他坐在地上时,刻意用报纸垫着,就是后面哈欠连天有点像毒瘾作都快控制不住的时候,他坐下去屁股仍然歪在了那小半张报纸上。”
“呵呵,你观察得还挺细致,这说明了什么?”王大队长笑了笑。
“说明他这个人平时很注重自己的仪表,从犯罪心理学角度分析,他这种人的心理是十分脆弱的,好面子。表面上常常装得很强大,好像天不怕地不怕,但内心里却是怕苦、怕疼,十分害怕自己受伤的。”
“说下去。”黄嘉轩看着夏晨,目光中有一种欣赏。
“对这种人,要撬开他的嘴并不难,因为有一个现成的突破口——他的毒瘾犯了。”
“有道理!你分析得不错,我们可以利用他的这一点,争取晚上就把他拿下来,尽快找到海洛因的来源,避免夜长梦多。”
“得再等一会儿,等他的瘾再犯上一阵,等鼻涕流出来那就差不多了。”夏晨提议,大家一起笑了起来。
慢慢地用过晚饭,隔一会儿一个看守的战士跑过来说:“鼻涕流出来了。”
夏晨按住正准备起身的李春明,问:“他擦鼻涕了没?”
“擦了,撕了点报纸擦的。”战士回答。
“再等等,注意观察。”面对大家不解的目光,夏晨解释说:“鼻涕流出来还会去擦,说明他的精神控制力还比较大,要等到鼻涕乱流都不愿意去擦的时候才行,那就是他最脆弱的时候。”
于是再等。过了快一个小时,没见战士跑来,王大队长差陈万海去看,陈万海回来报告:“还会擦呢,满衣袖都是了还不停地擦。”
“我们过去吧,差不多了。”夏晨和李春明站起身,跟在黄嘉轩背后往留置室走去。陈万海不解地小声说:“不是还在擦吗?他怎么就等不及了?”
王大队长笑笑:“那么注意形象的一个人,都用衣袖乱揩鼻涕了,还等到啥时候?这个小夏,鬼精,到底是科班搞刑侦的。”
留置室里,烦躁不安又有点筋疲力尽的黑皮开始还硬撑了好一阵子,夏晨时不时拎着那两小袋海洛因晃呀晃地问:“说,这东西从哪儿来的?”
黑皮的眼睛便死盯着袋子,跟着它晃,眼泪鼻涕口水齐下都顾不上了。没过多久,便竹筒倒豆子,将什么都说了。
看夏晨收拾起海洛因转身要离去,实在耐不住的黑皮惨叫了一声,右手从铁护栏缝隙中伸出老长,像要一把抢过去一样。
夏晨停住脚,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扔了过去。他扬了扬手中的小袋子:“这东西可不能给你,你就抽两口烟解解馋吧。”
他示意战士帮助黑皮将烟点上。黑皮双手捧着烟,闭着眼一阵猛抽,然后一下子跌坐在水泥地上,这一回,他可顾不上屁股垫报纸了。
根据黑皮交代,他真名叫吴少坤,绰号黑皮,也有人叫他阿坤,四川广元人。这二十克海洛因是他第二次买的货,前一次只买了五克,自己几次就吸掉了,这一次想一半留着自己吸,一半高价卖给其他人,赚点钱再买更多的毒品过来。这就是所谓的“以贩养吸”。
原来他在内地是做皮草生意的。因为起步早、从东北那边进的货既好又便宜,靠着零售和批,他两年时间不到就由刚开始的几万元将资金迅积累到了五六百万元,一举成为当地的富,风光得不行。
谁知也就是在这进货出货之间,他跟着一个在东北同样做皮草生意的人染上了毒瘾。刚开始还觉得无所谓,就当是玩玩,想着这点自制力还是有的,甚至笑过那些吸了戒、戒了又复吸的人控制力太差了。
可是他自己也很快步入后尘,真正上了瘾,到了无法自制的地步。从此再也无心生意,坐吃山空,几百万元的家产迅的来、又迅地去,这时想回头已经来不及了。
他曾让家人将自己反锁在房里,想强迫戒毒,却实在受不了那种万蚁噬身的痛苦,不几天就宣告失败。
他也进过强制戒毒所,经过几个月的强行控制,他都没沾那东西,心宽体胖地出来了。决心不再与原来的那些吸友接触,打算再专事生意东山再起,以为从此就可以告别“这搞死人的毒品”。
不料在一次偶然的机会又见到了毒品,辛辛苦苦构筑的心理防线顿时土崩瓦解。
这次重新染上后,他的瘾变得更大。原来还只是小打小闹地吸上两口便飘飘欲仙了,有时吗啡杜冷丁等替代品也管用,可现在是非得注射呀、高纯度之类的“重型炮弹”才能够达得到心理上的强烈需求。
于是挖空心思寻找毒源,家产完全败光,妻离子散都已经顾不上了。他纠集几个吸友走上了以贩养吸的道路,结果两年前在一次按他的说法叫“好货”争夺战中,两方大打出手,他身小体弱却使了个阴招,致使对方好几个人重伤。
为躲避公安部门的打击和同道的追杀寻仇,他东躲西藏,整天提心吊胆,吃住先不说,时不时还毒瘾作一回,真感觉是生不如死,没过过一天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