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狱警简单介绍了一下房间内的各项设施以及规章制度后便锁门离开了,李蒙南向房间内未来的狱友们笑着打了个招呼,便抱着被子走向大通铺中心处那唯一的空床位。
李蒙南刚将行李放在床位上,临铺一名金鱼眼青年突然伸手抓住了他的被角,发力动作明显是要将行李掀下去。
嗯?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下马威吗?真是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
这点手段对李蒙南来说根本就是上不得台面的玩意,他装作根本没有看到的模样继续整理着行李,仿若不经意的抬脚踏上床铺,厚实的鞋底刚好踩在那金鱼眼青年伸出的手指上。
十指连心,李蒙南这有意的一脚力量何止百斤,只听得几声如同爆米花般清脆骨裂声,那金鱼眼青年立刻惨叫着从床铺上面摔下来,捂着扭曲变形的手指痛得满地打滚。
“阿勒?这位兄台,你肿么了?”
置身事外装好人已经是李蒙南坑人后的传统表演,脸上的无辜和诧异完全毫无破绽。
“怎么回事?谁又打架了?”
外面的狱警听到声音立刻赶过来查看,见地上痛苦哀嚎的金鱼眼青年赶忙一边通知其他狱警,一边用钥匙打开铁门急匆匆跑进来。
“怎么回事?是你打的?”狱警手中的电警棍指向李蒙南,厉声问道。
李蒙南正要说明情况,却不想那金鱼眼青年却咬牙主动承认道:“不,警官……是我自己不小心挤到了手指。”
狱警似乎早已料到那金鱼眼青年会这样说,只是目光颇有深意的在李蒙南脸上扫了几眼,简单训诫了几句后,与后来的狱警一起将金鱼眼青年带去了医务室。
李蒙南很是有些意外,他本以为那金鱼眼青年会在狱警面前狠狠告他一状,没想到却居然就这么不了了之,本已准备好的手段都派不上用场了。
想来想去也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李蒙南索性转身继续收拾起自己的床铺。
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到一道似乎有点熟悉的视线从角落里投来,转头却发现一个矮个黑胖子惊慌失措的缩回了头。
咦?这不是那个郭德彪吗?他居然也在这里?
虽然初到三山市时和这个黑胖子发生过一点冲突,但这背后毕竟是南里河的指使,郭德彪只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而且事后又表现得极其上道,因此李蒙南对于此人倒也没什么恶感。
而且能在这种地方遇到熟人也算是一种缘分,李蒙南现在看这个黑胖子居然还颇有几分亲切。
李蒙南正想跟郭德彪打个招呼,忽然注意到对方假意挠头,极为隐蔽的向他晃了晃脑袋,显然是在示意他不要相认。
李蒙南相信这个黑胖子不会无的放矢的做这种暗示,显然这里还隐藏着某些他尚未知晓的隐情,于是便暂时打消了相认的念头,待有机会再问个清楚。
上午放风和中午午饭这两个时间段李蒙南都没有赶上,下午的组织学习和劳动又有狱警看得紧,直到吃晚饭的时候,李蒙南才算是找到和郭德彪接触的机会。
“老大,低头吃你的饭,别看我。”
见李蒙南做到自己的对面,郭德彪知道自己是躲不过去了,只能将脸埋在餐盘里,假装扒饭,同时硬着头皮提醒李蒙南。
“放心吧,我比你聪明。”
李蒙南随口回了一句,郭德彪就立刻傻眼了,因为他发现面前的李蒙南始终在正常的吃饭喝汤,可声音却不知道从哪里就传进了他的耳朵。
“我去!老大,你不会真是传说中的武林高手吧?居然还会传音入密?”郭德彪满脸凛然,愈发觉得李蒙南深不可测了。
“入个屁的密!我这是腹语!”
戏法师本是不修腹语的,这是人偶师的看家本事,李蒙南当初也只是觉得好玩才练了一段时间,没想到居然还真派上了用场。
郭德彪这才恍然,连连点头表示了解。
“你身边这两人可靠吗?”
李蒙南所指的是与他们同一餐桌上的两人,从刚才领饭时李蒙南就一直在注意他们了,从站位和神情态度来看,应该是郭德彪手下的小弟之流。
“哦,老大你放心!这瘦的是排骨,以前你应该见过的,这大个儿脑袋上有疤的是铁头,最近刚出院……这都是跟了我好几年的兄弟,绝对靠得住!”
听郭德彪如此保证,李蒙南也就放心了,低声问道:“郭德彪,你怎么会在这儿的?”
“嗨,别提了!”
郭德彪习惯性的摸了摸那脑袋上扎手的头发茬,满脸的懊恼。
“大概是一个月前吧,我挂上个马子,虽然没老大你那马子那么漂亮,但也胜在胸大活儿好,我也挺喜欢她的。
本来她是在足浴城做洗脚小妹的,一个月累死累活也赚不了多少钱,自从跟了我之后,她就把那份工作给辞了,算是被我包养起来了吧。
老大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平时就好跟兄弟们一起混,女人啥的还真没看在眼里,她那里一般也就是隔个三五天才去一次,平时都是在我那修车行里住着。
可没想到那小****连这三五天的时间都耐不住,居然背着我在外面找个一个小白脸,还花我的钱给那个小白脸买了不少东西。
老大,你说只要是个带种的爷们儿,这种顶绿帽的事儿能忍吗?
大概是一星期前吧,我派出去盯梢的兄弟打电话告诉我,说那小白脸又去****马子了,然后我就叫上排骨和铁头去抓奸。
好嘛,我这一进门,就看着那小白脸弄了个狗链子栓我马子的脖子上,一边抱着那大圆腚走后门,一边拿着小鞭子啪啪抽……我当时这个小暴脾气儿蹭就起来了,尼玛老子都没干过的菊花,你小子敢来拔头筹?直接一个大跳蹦过去,对着那小白脸就是一顿爆踹。
老大你也应该看得出来,我以前也是练过的人,下手就可能有点狠,那小白脸也是不经打,哭爹喊娘的满屋跑。
然后也不知是被血迷了眼,还是脑袋被踹出问题了,这小白脸跑着跑着就不知道怎么跑到阳台上去了,我还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呢,那小子就哇呀一声一头栽下去了。
二十八楼啊,下面还是一片水泥地,摔的那叫一个惨,脑袋都砸到胸腔里头去了。
警察来了,我跟他们说是那小子自己跳下去的,他们不相信,非说我是蓄意杀人,再然后,我和铁头排骨就被一起关到这儿来了。”
郭德彪这人似乎天生就是说相声的材料,挺严肃个事从他嘴里说出来总会带有一种莫名的喜感。
不过大体意思李蒙南还是听明白了,跟他被陷害不同,郭德彪身上的命案是赶倒霉了。
“点背不能赖社会,命苦不能怨政府,该着我老郭命里由此一劫啊……”郭德彪心态倒是好,一点不像摊上人命案的模样,“不说我了,老大,你是因为什么进来的?你不是在上大学吗?”
“我跟你差不多,摊上了一桩人命案子,本来我只是有点嫌疑,但有人想置我于死地,找了几个假证人,就把我给弄进来了……”
李蒙南只是将最关键部分简单说了一下,他对郭德彪此人还不是很了解,交浅言深这种与人来往的大忌他还是懂得的。
“卧槽!谁tm这么阴险!”郭德彪很是为李蒙南鸣不平。
“行了,现在说这个都没有意义。”
李蒙南端起汤碗,却发现已经空了,郭德彪一个眼色递过去,旁边的排骨赶忙恭恭敬敬的把自己的那碗汤送到李蒙南的面前。
“谢谢。”李蒙南向那瘦瘦的排骨点了一下头,继续向郭德彪问道:“这么说你来这里有一段时间了,对这里的很多事情应该比较了解吧?”
“还行,有些事也是以前听那些从看守所出来的道上兄弟说的。”
“那我问你一个事,你知不知道为什么刚才我踩断了那个金鱼眼的手指,他不在狱警面前指认我,反而自己全都担下来?”
虽然这件事看似不起眼,但直觉告诉李蒙南,这背后可能隐藏着一些很有用的信息。
“哦?我还以为老大你知道,才故意出手教训那不开眼的小子呢……”
经过郭德彪的讲解,李蒙南才知道,这原来牵扯到看守所犯人中的几项潜规则。
被关在这种地方的犯人,除了极少数被冤枉的,绝大多数都是真正的罪犯,指望这些人如同小学生般遵守规矩互敬互爱的学习劳动完全是不现实的,如果凡事都要按照规章制度去走,看守所中的警力至少得增加几倍。
为维持看守所内的稳定,只要不出人命,狱警一般都会默认犯人自行处理互相之间的矛盾,于是便逐渐形成了看守所内特有的潜规则。
给新人下马威就是其中的一条。
说来也是那金鱼眼倒霉,他本是这间牢房中地位最低的那个,基本上什么脏活累活都是他的,时不时还得孝敬一下牢房内的老大,好不容易盼着来个新人好摆脱这倒数第一的位置,却不想碰上李蒙南这么个狠茬。
而那金鱼眼后来的表现,也是犯人中约定俗成的潜规则——江湖事,江湖了,犯人之间的矛盾只能在犯人内部解决,一旦向狱警告发,那么这个告发之人就会成为整个看守所内所有犯人的公敌。
“当然,看守所内的潜规则还有很多,不过总的归纳起来其实只有一条——谁拳头大谁说了算。”
李蒙南点点头,别看郭德彪说了这么多,到头来就这么一句最有用。
“郭德彪,现在咱们牢房里是什么形势?”
郭德彪知道李蒙南问的是牢房内的势力划分情况,略微想了一下,如实道:“除去我们三个,这个牢房里原来有十一个人,分成两股势力……”
郭德彪暗中向斜后方指了指,道:“看到那个没有眉毛的肌肉男没有?那个人叫黑强,是咱们牢房最大势力的老大,原来是家健身中心的健身教练,因为向一名女学员求爱不成,就恼羞成怒将对方先奸后杀……此人进来第一天就把原来的老大给打骨折了,绝对的狠人一个。”
李蒙南循方向望去,果然见到一满脸横肉的壮汉,身高大概在一米八五左右,肩宽胸阔,筋肉虬结,坐在那里明显比周围犯人高出一头,极为醒目。
郭德彪又指了指另外一个方向,道:“看到那个五十多岁,满脸褶子,看起来像种地农民的那个老头没有?他叫田老根,还真就是个农民,现在咱们牢房里第二股势力的老大。
说来他被关进来也是够冤枉的,当时这田老根正在门口逗小孙子玩,结果路边有俩年轻人趁他不注意抢了孩子骑上摩托车就跑,可这俩倒霉孩子怎么也没想到田老根不是普通老头,结果摩托车刚起步,就被田老根一扁担把俩人都给从车上拍下来了。
这田老根其实平时挺蔫吧的,但这事摊到谁身上谁都得恼,那俩倒霉孩子爬起来刚要跑,就被这田老根啪啪几扁担把腿给打断了,然后这顿胖揍啊……结果一不小心搞出条人命,另外一个也是严重伤残,就被关进来了。
你别看他干干巴巴不起眼,手上可是真有两下子,真要是打起来,就是黑强也不见得是他的对手。
不过到底还是年纪大了,体力跟不上,所以他平时也不管黑强那些破事,双方基本保持一种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
接着郭德彪指着自己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牢房里面第三个势力就是我、排骨和铁头三个人了……其实我们算不得什么势力,刚进来就差点让黑强那伙人给揍了,不过田老根那伙人当时帮我们挡了一下,我们这才算是在牢房里站住脚。”
李蒙南诧异的看向远处那个朴实老农模样的老人,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没什么文化的老人居然还能懂得合纵连横的平衡之道,他帮郭德彪明显不是出于什么同情心或正义感,仅仅只是在限制黑强那伙人的实力。
毕竟一旦郭德彪三人被迫加入黑强一方,那么原本的平衡便会瞬间被打破,田老根一方也就无法再像现在这样独善其身。
似乎是察觉到了李蒙南的目光,那叫田老根的老农忽然抬头循迹看过来,浑浊的老眼骤然爆发出一道与其年龄严重不符的精光,见是李蒙南后便瞬间黯淡下去,再次恢复成了那佝偻残喘的龙钟姿态。
咦?这个老头好像很不简单……李蒙南忽然对这个田老根产生了很浓厚的兴趣,据他所知,这种精芒外放的本事,可是只有修习着最古老杀人之术的传统武者才会有的。
据自家老头子说,从民国开始,随着热武器的普及,曾经武力强横的传统武者已经很难再有立足之地,虽然那些家传的武学还没有断了传承,但真正继承这些的也只有家族内精挑细选的天赋奇才,而普通族人基本已经不再去学这些在现代社会基本无用的东西了。
不过这老头怎么看也不像是什么万中无一的武学奇才,要知道,真正的家传武者往往从五六岁开始就要接受武学传承,年纪越大越是可怕。
如果这老头真是那种得到家族真传的武者,以他这个年纪,就算是十个黑强加在一起还不够他一巴掌拍的,根本就用不着在意郭德彪三人这么微不足道的小势力。
“对了,郭德彪,既然现在的牢房里势力是平衡的,你为什么跟我说话还要鬼鬼祟祟的?”
李蒙南忽然意识到如果按照眼下的局势来看,郭德彪的行为明显有些反常。
“老大你有所不知……”郭德彪用眼神示意旁边的铁头坐直身体挡住来自背后的视线,才微微俯下身子,小心翼翼道:“就在今天早上,狱警叫我、黑强和田老根出去谈话,我不知道他们两人是怎样的,不过跟我谈话的不是原来的狱警,而是一个穿着西装的陌生人。
他跟我说,今天下午我们牢房会进来一个新人,让我尽管往死里虐,并保证如果我做得够好,他会想办法为我们三人减刑。
而且说是哪怕弄死都没有关系,他背后的人会为我们打点好一切。
我当时只是说看情况,田老根估计是不会答应,但黑强那货就不好说了,他可是那种什么都敢干的人。
我今天上午就看到他和他那帮手下聚在一起低声议论什么,估计很可能是想要对付老大你,白天有狱警值班他们不会动手,但等到晚上睡觉的时候可能就不好说了,老大你最好小心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