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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人刀架在脖上,谁都会动几分困兽犹斗的念头。
当年的魏忠贤如此,如今的徐爵也是如此。
当年魏忠贤找兵部尚书崔呈秀,崔呈秀怕有勤王义军。如今的徐爵找忻城伯等一干南京勋贵,众人却是找不到一支可以动用的军队。
诚如皇太说的,近卫师三百人就解决了南京京营,所有士兵拉出了城,派往淮北,交给袁继咸统领,主要负责修路和采矿。
除此之外距离南京最近的只有浙江方国安部。
如果勋戚们真的控制了皇太,撕破脸皮跟北京对着干,方国安一个眼看要被削藩的军阀,说不定还真会铤而走险跟他们一起干。
可现在被控制的人是他们这帮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勋贵,皇太占据着城高河宽的南京城,手下有精锐虎贲,方国安有这个魄力造反么?
“他们这些勋戚,真的是利令智昏,让人无言以对。”朱慈烺在东宫官员面前丝毫不加掩饰:“国家发展至今,其实他们已经纯粹是可有可无的人。偏偏自己辨不清形势,竟然与官混在一起跟我天家对着干!铲除官我还要担心无人办差,就算真将他们一锅端了,于国家可有半分妨碍么!”
勋戚在成为勋戚之后,只是出任五军都督府的职位,提督京营戎政,最多就是逢年过节替天去祭祀。南京的班本就是多余的,南京京营也已经被彻底废掉了,留着他们还能有什么用?
如果脑清楚一些,站在皇太身边摇旗呐喊,皇太为了手下人心也不会做得太过分。偏偏吃了那些臣的**汤。以为自己世代勋戚,也算是名流了,瞧不起朱家这小家气的暴发户。
眼前这些东宫官员都是舍人出类拔萃之辈,陆素瑶一个个精挑细选,准备发往新省出任职官的。最近常在皇太面前出没。也是混个脸熟,进行外放前的最后“培训”。听了皇太的话,众人纷纷暗自警醒,认准皇太殿下这棵大树比什么都重要。
“现在所有舆论阵地全部打开,瞄准勋戚两条大罪: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私蓄家丁死士图谋不轨。”朱慈烺站在众人面前:“往死罪里论。一个都不要漏!”
众人精神一振,知道这场战役之后必然又有一个长假,而且多半会影响到日后的授官。
《曲苑杂谭》率先开炮,从魏国公徐爵开始,一边罗列他自家报出的家产,一边又将抄家检点所得的财产进行比对。
两者相差将近百倍!
这只是一府所得之动产。另外的不动产因为田皮田骨的契约名记,不能算是铁证,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凡是不在徐家名下的田产,日后也不可能再归于其家所有了。
两相差额如何解释?大明国公食禄最高五千石,最低只有两千五百石。魏国公府要几代人不吃不喝才能积聚那么大的家业?徐爵敢说自己家里还有机房,还有丝行。还有海贸所得,还有空饷兵血么?
即便敢说也晚了。
除此之外,田存善控制下的各种地方小报也纷纷跟进,无不对这些勋戚的贪婪进行剥皮。许多这次反太风波成立的小报,一改之前的论调,同样站在国家朝廷公义的角度上批判勋戚,逼得江南士林报也只得跟风逼近,否则就销不出去。
虽然江南报社的主人们不在乎这点报钱,但他们对销量的看法就是影响力。销量下降就是影响力下降,这是他们不能容忍的事。烧这么多银。要的不就是这个影响力么?
此时此刻,他们真心觉得识字的人多了,似乎并不是一件好事,自己的势力非但没有壮大,反倒是皇太那边越发强盛了。
崇祯二十年三月十日。皇太基本完成了对勋贵的抄家清产。因为这些勋戚本身如天家一样,奉行的是嫡长继承制度,所以大宗必然是宗族势力最盛的一支,以这支大宗为纲领,可以轻易梳理出远近亲属的名单,以及他们的财产。
要做就要做得彻底,五服之内,一个都不能跑。
朱慈烺在整个行动,搜罗出的金银珠宝、田契身契、有价证券——许多商行的股份、红利和债券——整个获益金额在两千万两以上。而且这个数字只是保底数目,是基于金石古玩、字画珠宝等物件的起拍价上计算出的数据。
三月十八日,南京皇城奉天门内举行了一场别开生面的筵席。
参与筵席的都是从全国各地市舶司的“股东”。除了辽东方向的市舶司全部属于朝廷,从天津以降,一直到闽南、两广,凡是出了银购买市舶司股份的人家,无一遗漏地收到了皇太在凤阳时就发出请柬,使得他们有足够的时间的赶到南京,参与盛会。
筵席的前半段就如传统的君民同乐,只是膳食实在有些简单,符合皇太吝啬的名声。
后半段却是让人血脉贲张,呼吸急促。
五千余件稀世珍宝,被一一摆上展台,任由这些股东靠近查看。这些都是勋戚之家百余年,乃至二百余年收罗的宝贝,等闲放出去一件两件出去,都能卖个天价。
至于许多小物件,譬如制扇名家沈少楼的扇甚至都是十张起卖,起拍价只有二十两,比市价低了一半。而这等品级的商品甚至上不得台面,只是在筵席外围摆了一圈,根本没能引人来叫价,几乎就是以起拍价出卖,让人带回去打发小朋友的。
为了打消买主的顾虑,朱慈烺还安排了内宫懂行的太监,以及南直、浙江有名号的商家掌柜,前来做了鉴定。每一件宝贝都有来同去脉的书,上面印了国家博物馆这个罕见的公章。
“这个是缅甸在天顺年间进贡的翡翠玉观音,其质似冰如糯,透光而稠,只是雕工一般,不如我土名匠的手艺。不过嘛,这东西放在家里又不吃饭,所以若非此番变故,想来也不会为外人所得。”一个年士抚须对着一尊玉佛侃侃而谈,身边聚了一帮豪客,听得如痴如醉。
“那这个观音值多少银?”有人问道。
“五百金就如捡了宝一般。若要我出手,三千金都是舍得的。”那士道:“若是有信佛的居士,那就更不得了了。这尊是男身观音,在我土并非没有,却着实不多见。”
“三千金,太贵了……对了,先生如何称呼?”又有人问着,兴起了结交之心。
“在下张葆生。”
“我出三千金!”有人听得张联芳的名号,当即喊出了报价。
这个报价一出,当即有人围了过来。但凡越是贵重的东西越是为人所喜,价格自然也能抬得越高。
其他几个不知道张葆生名头的人,生怕错过了宝贝,也跟着三五百两地加价。
沈廷扬此刻正混在其,因为母亲信佛,修的也是观音法门,本想不动声色地以五百金起拍价拿下,却眼睁睁看着这尊翡翠观音一路被人叫上了八千两。饶是他掌控着沙船帮,也无法一掷千金到这种程度。
——多半是两淮的盐商。
沈廷扬甩了甩袖,退出人群,又去别处观摩。他作为皇太最早的得力干将,山东水师的建立者,皇明海军大学的祭酒,皇太要在上海建立市舶司,自然不会忘记他的功劳。
与其他人不同,朱慈烺对他明说了市舶司未来不可能放在民间,眼下让他入股分红,只是感念他之前的捐资为国。
其实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合作之初,朱慈烺开出的条件是让沈家无偿使用技工学院的技术。然而现在这个技工学院成立足足三年,又一分为二,分成了皇明经世大学和技工学院两所大学校,但真正拿得出手的技术却让人脸红。
就算是这回沈廷扬带来的蒸汽抽水机,皇太都觉得拿出来有唬弄人的嫌疑。
这东西的确有实际用途,能够更快地抽干矿洞里的积水。但要说引发一次生产力的剧变,却远远不够。
“这种翡翠在缅甸听说不值钱,雕工也是一般,将军何必遗憾?日后某托人从缅甸觅得好种,让国内师匠动刀,势必价值连城。”刚才促动玉佛价值飞涨的张葆生走到沈廷扬身边,自来熟地笑道。
沈廷扬矜持一笑,道:“张先生识得沈某?”
“略知一二。”张联芳道:“不过关键还是那边。”
沈廷扬循着张联芳的所示,放眼望去,只见有个身穿蓝色道袍的年轻人正朝他微笑,再定睛一看,竟是皇太本人,连忙上前行礼。
“这里的东西都是给市侩们买着玩的。”朱慈烺道:“五梅公若是有心,且随我去殿内,让葆生公好好给您说说。”
张联芳意气焕发,兴致极高。
他对古玩珍宝的认知已经到了一个境界,不会像守财奴一样将这些宝物视作己物,只当自己是个经手之人,从感受历史化的积淀和美的享受。到了皇太身边出任国家博物馆馆长之后,虽然迟迟为能开馆,但宝物已经见了不知凡几,日日生活在幸福之,连饭量都大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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