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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吓了一跳,忙向后退开。
“真胆小。”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
我转头,却见一只狐狸蹲在旁边的假山石上。
心狂跳不已,我抚着胸口,两眼圆瞪。
月光下,狐狸的毛色灰灰白白,我终于记起,这正是那鲜物车里遇到的灰狐狸。再看向芍药花丛,一只大狗伏在花荫下看着我,毛皮如雪。
“啧啧,不记得了?”灰狐狸居高临下地立在山石上,歪着脑袋看我。
“你们怎会在此?”我的心仍然惊疑未定。
“巧遇巧遇。”灰狐狸不紧不慢,从山石上跳到我跟前。“爷爷那洞府被臭方士毁了,来洛阳寻表兄,不巧遇到了它,又跟着它遇到了你。”
说着,它将毛茸茸的大尾巴朝芍药花下指了指。
白狗仍伏在那里,一动不动。
“它?”我狐疑地看了看那白狗。
“这就是你的居所?。”灰狐狸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四周望了望,道:“卧榻在何处,赶了许久的路真累呢。”说着,它嗅了嗅地面,朝厢房走去。
“止步!”我忙追去拦它。
灰狐狸却没听到一样,径自往前,只听“嘎吱”一声门响,它已经钻进了我的卧房里。
室中黑洞洞的,借着窗口的月光,少顷,我看到自己的榻上躺着一团灰糊糊的东西。我走上前去,一把将灰狐狸按住。
“你不可睡在此处!”我低声道。
灰狐狸没有躲开,却道:“你就是左相府上那出走了的女君吧?”
我愣了愣。
灰狐狸声音得意洋洋:“那左相找你找得正急,爷爷我若是出去捅一捅,还能得三千钱酬劳呢。”
明摆了是敲诈,我登时火冒三丈。
这时,门“嘎吱”一响,一团白色的影子进了来。白狗慢悠悠地走到我的榻旁,伏下身来,看热闹一般瞅着我们。
“出去!”我瞪着它们咬牙道,说着,伸手去扯灰狐狸。它眼见不妙,往旁边打了个滚,我的膝头磕在榻上,“咚”的一声闷响。
“嗯……什么声音……”阿絮在对面迷迷糊糊地嘟哝了一声。
我登时停住动作。
黑暗中,只见阿絮翻了个身,片刻,再也没了动静。
我看看榻上的灰狐狸和地上的白狗,它们也都看着我。
“这般小器做甚,”灰狐狸不快地说:“爷爷在这榻上睡一晚就不与你抢了。”
胸中深深地呼吸一口气,我问:“就一晚?”
灰狐狸连连点头。
我没好气地转过脸去,拉开被褥。
第二日,我被一阵嘻笑的声音吵醒。
睁开眼睛,天已经蒙蒙亮了。我正想伸伸懒腰,昨夜的事情忽然浮出脑海,不由一个激灵。
我看向榻上,只见空空如也,灰狐狸已不见了踪影。
“……白得似雪一般,真好看……”有人在外面说。
我连忙起身穿好衣服,打开房门。
廊下,院子里的十几名弟子正围着什么,说说笑笑。我凑上前去,只见白狗卧在中间,闭着眼睛,对女子们的抚摸说笑毫不理睬。
居然还没走,我心里咯噔一下。
这时,白狗睁开了双目,看到我,站起身来。众目睽睽之下,它走到我身旁,复又伏下身去。
“阿芍,这狗是你的?”有人问。
我尴尬地笑笑,低头看去,正对上那双金瞳。
不守信用,心里暗骂。
“以前怎未见过?”阿絮在一旁问。
“该是这狗寻主人寻来的吧。”一个脆生生的声音答道。我看去,却是一个总角女童,生得唇红齿白,穿着一身灰色衣裳,却面生得很。
“你怎知?”阿絮问。
“我以前养过一只狗,也是这样。”女童歪歪脑袋答道。说着,她笑吟吟地看向我。
“勿忘了爷爷昨夜说过的话。”一个声音突然传入脑海。
我吃一惊,瞪着那女童。
她眨眨眼睛,神气似曾相识。
“阿芍这狗养得真好,瞧那眼睛,乌溜溜的灵光。”有人道。
乌溜溜?我愣了一下,看向白狗,那眼睛仍然是金色的。正要开口,忽而闻得一声响亮的大喝传来:“尔等做甚!天亮了还不练功,想吃罚不成?!”
众弟子一惊望去,见管事正怒气冲冲走来,连忙噤声,纷纷散去。
“还有那卖果的童子!此处是内院,你怎擅闯!”管事指着女童斥道。
女童笑笑:“我来看看众位娘子爱吃什么果子,就走就走!”说着小跑地朝院门溜了出去。
混乱中,我发现那白狗不知何时不见了。我也不停留,转身走回室内。
才掩上门,裙裾被什么扯了扯。
我回头,又惊了一下。
灰狐狸同白狗都在身后。
我暗骂一声,平静片刻,问道:“方才那女童是你变的吧?”
灰狐狸扬扬脑袋,不可置否。
“你原来是母的。”我瞟瞟它□□。
灰狐狸“哼”一声:“爷爷何时说了是公的。”
一只爱自称“爷爷”的母狐狸。
白狗看着我们,闲闲地俯下身去,闭起了眼睛。
“怎不接着装人?”我讽刺地问。
“装人没意思,”灰狐狸扬扬脑袋:“爷爷好不容易采来的野果,那管事才给十钱,比你还小器。”
我不理它,思索片刻,在席上坐下来,看着白狗。
“昨夜,灰狐狸说它跟着你遇见了我。何意?你在寻我?”我问。
“爷爷可不叫什么灰狐狸,爷爷叫初雪!”灰狐狸不满道。
我无视它,只看着白狗。
白狗伏在地上,眼睛闭着。
“睁眼。”我说。
白狗仍不动。
我有些没好气,伸手去揪它的毛。
“喂,阿墨,醒来。”灰狐狸也用爪子捅捅它。
白狗似无所觉。
灰狐狸凑近去,翻开它眼皮看了看,回头来讪讪道:“它嗜睡,睡着了天塌下来也不会醒。”
我哑口无言,看看它,又看看白狗,只觉这两只不是一般的神奇。
“你叫它阿墨?”片刻,我问。
灰狐狸颔首,得意地说:“我给它起的名,不错吧。它浑身雪白,更衬得双瞳黑似墨,所以叫阿墨。”
我怔了怔:“你看它眼睛是黑色?”
灰狐狸奇怪地看我:“不是黑色是什么。”
“……瞧那眼睛,乌溜溜的……”刚才院中众弟子的议论再度回响。
只有我看到它的眼睛是金色的么?我有些懵然。
“不同你多说了。”这时,灰狐狸起身压压四肢,道:“我表兄就住在城外,我要去寻他。”
“这白狗呢?”我问。
“自然是归你。”灰狐狸懒懒地说罢,身子一闪,钻出窗台就不见了踪影。
院子里年初时进过贼人,管事一直想要一只看宅护院的恶犬。
阿墨的出现为此事带来转机,在同院众弟子的一致推举下,阿墨成为了那只众望所归的恶犬。
不过,已经过去了三日,阿墨仍然伏在我房里睡觉,一点地方都没挪过。
“这算什么护院狗!”管事很是不满。
可弟子们似乎很欢喜它,常常拿些吃的过来,见它没醒,就走上前去抚摸它的毛。籍着此事,我与众人的关系也熟络了许多。
也不算坏事了,我想。
空闲无事之时,我也常常好奇地蹲在阿墨面前,将它细细打量。
说实话,它长得真不大像狗。
除了那身白得无暇的毛皮,它脑袋太大,腿粗壮而结实,一双爪子也生得硕大。我倒是很想知道它的眼睛究竟是黑色还是金色,可它总不醒来,我也只好等下去。
它到底是什么?它不吃东西么?来到此处又是为何?
更费解的是,我从未听到它说过话语,与灰狐狸它们比起来,总透着不寻常。
我揉揉脑门,觉得自从出了宅院,让人猜不透的事着实有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