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载着张紫蓝小姐的马车在知州府旁边的小门进去,在院子里绕了半圈,绕开全面府衙,最后到张紫蓝居住的小楼下。
张知州和夫人早就赶来等着了。
秧儿搀着张紫蓝下车,哑姑也跟着跳出车厢。
“哎哟,我的乖女儿,你可是回来了!”张夫人一看女儿居然自己走下车来,身姿盈盈地立在眼前,她真是又惊又喜,眼泪顿时呼啦啦就下来了。
张紫蓝先给父母行礼:“小女见过父亲大人,见过母亲。”
张知州目光上上下下打量女儿,好了,确实好了,那个据夫人说临走病得连站立都困难,夫人死活不让他见的姑娘,现在就俏生生立在眼前,小脸上哪里还有半点病容。
欢喜得张知州在原地直打转,要不是怕外人见笑,他真想扑上去抱住女儿。
张夫人自然不怕拘礼。她把女儿抱在怀里,紧紧搂着,热泪一滴滴扑打在女儿脸上,嘴巴贴着女儿耳朵喃喃说道:“孩子,苦了你了——”
张紫蓝也是热泪长流,紧紧贴在母亲怀里,想起这段时间提心吊胆地养胎到辛苦生产到孩子送人,心里的苦楚顿时翻腾,但是不能说,只能忍着,她极力保持着镇定,轻轻挣脱母亲的拥抱,说:“托双亲的福,女儿在忘世塔日夜祈祷,还有哑姑的精心调理,这病可算是好了。”
张知州两口子高兴糊涂了,女儿提醒他们这才记起一起来的还有个姑娘,就是这姑娘救活了他家姑娘呢。
张夫人扑过来一把抓起哑姑的手,拢进自己手心里慈爱地揉着,“谢谢你,我真是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就有这本事,要不是你啊,我们母女早就走投无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说到这里哽咽难言,泫然泪下。
哑姑的小手被这温柔的大手骤然爱抚,不由得心里一阵温暖。自从来到这个世界,还没有长辈这样爱抚过她呢。真想投进这位富态而慈祥的夫人怀里抱住她,好好地撒一回娇啊——但是她很快就清醒了,这是人家张紫蓝的母亲,不是自己的,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她其实早就注定不会拥有这样的母爱了。
她轻轻从张夫人怀里挣脱出来,施礼,笑吟吟回答:“哪里是小女子本事好呢,都是你们夫妇乐善好施做的好事多,为小姐积下了如海福德,还有那忘世塔确实灵验,再加上我小小的调理了一下,紫蓝姑娘自然就好了。”
这话张知州两口子都爱听,张知州笑呵呵的,“听说你还请人把忘世塔给修理了?”
哑姑再次施礼:“回禀大人,不是小女子请人修理的,是梁州府张大人宅心仁厚,一心牵挂地方百姓生活安危,所以亲自出资修缮忘世塔,让山茂子一方百姓得到庇护,年年风调雨顺,福泰安康。”
张知州傻了一瞬,但是很快醒悟过来,这话说得很有技巧,张知州听着自然很顺耳,他顿时三伏天喝了冰糖水一样清爽,呵呵地笑了,说:“哪里哪里,本官只是略微尽了一点微薄之力罢了。多亏姑娘费心,既治好了小女,还为山茂子百姓留下了一处名胜之地。”
哑姑再次盈盈施礼,“既然大人这么说,那以后忘世塔的维护和管理,就多多依赖梁州府的力量了。”
大家一边说着客套话,一边进屋,张夫人自然是紧紧拉着女儿的手左看右看,越看越爱,越看越高兴,一直送进了女儿闺房。
秧儿忙着为小姐和哑姑打水,伺候梳洗。长途劳顿,张紫蓝确实累了,梳洗过就躺下休息,夫人舍不得走,陪着女儿说悄悄话。
哑姑却不休息,在小楼下的花园里转悠,花园里花儿开得热烈,她盯着最红艳的花朵折了十几朵。几个小丫环看着心疼,但是夫人吩咐过,这姑娘是贵客,在府里行动自由,干什么都不要干涉她。所以丫环们不敢说什么,但是悄悄地替那些花儿惋惜。
哑姑抱着花儿施施然上楼,把花朵一朵朵揪下来,挑拣出完好无损的花瓣放进一个瓦盆里。足足盛了一小盆。
然后要一把擀面杖来捣碎,边捣鼓边要了几味中药加进去,直到捣成一团红色的泥浆,放进一个小瓷罐里,这才站起来舒舒服服打一个哈欠。可算是忙完了。
秧儿现在对哑姑可算是从心底里佩服,尤其进了知州府里,她心里惦记着能赎身,能出去照顾小长念,而这愿望估计大半还得人家哑姑帮忙才能实现,所以她对哑姑变得友好多了,处处言听计从。
秧儿看着哑姑做好一罐子捣碎的红色花浆,知道她这么做肯定有她的用处,所以也就什么都没有问,倒是几个小丫环看着这么糟蹋花儿,悄悄地咬耳朵,奇怪的是她们早就跟秧儿姑娘说了好几遍,秧儿竟然装作没看到,还斥责她们多事。
但是那小丫头确实能折腾,这不,刚把花浆装好,就又闹腾着要锯子、刨子、墨斗等工具。
几个小丫环很吃惊,面面相觑,要这些干什么?那不是木匠才用的工具吗?
秧儿一看脸黑了,呵斥:“既然哑姑姐姐要,你们就快去找嘛,一个个站着发呆干什么?听不懂人话吗?”
小丫环笑着跑去找,这个秧儿姐姐怎么跟着小姐出了一趟远门回来就变得这么厉害了!
工具很快找来了。
哑姑瞅着一个小绣凳的三条腿看了半天,等锯子拿到手,她直接扳倒凳子,对着一条腿噌噌噌就锯起来。
几个小丫环看呆了,这哪里是个姑娘家该有的行径呢,分明就是个淘气的公子嘛。
哑姑冲她们摆手,“过来,帮忙。”
小丫头还是对她有所见外,只是勉强挨过去站着看,却不愿意伸手帮助按住凳子腿。她们怕回头夫人看到凳子腿没了,该责怪她们。
哑姑锯下两根,对着看了看,点点头,“还行吧。”又把最后一条腿也给锯了,这样凳子只是矮了一截,但还是能凑和坐。
她一屁股坐在矮了的绣凳上,对着锯下来的木头左看右看,又拿起推刨推,最后拿过张紫蓝的一只鞋子,对着笔画一阵,用墨斗在木头上面划线。
小丫头们看着稀罕,这是要做什么?
但是这个外面来的小姑娘不解释,只顾忙着捣鼓,嘴里却笑嘻嘻的,拿言语逗弄她们几个小丫头。问她们几岁了,几时进的府里,一个月挣多少月例?想不想爹娘?
说的都是家常话儿。
本来还对这姑娘保持戒备之心的小丫环顿时感觉和她的距离近了一些,蹲在地上开始叽叽喳喳的说话。
眼看这姑娘把两个绣凳的腿经过锯、刨、砍、削等好一阵忙活,最后做出了一对圆圆的木头,看着像马蹄子,但是马哪有钉木掌的。
哑姑拿起张紫蓝的一双新鞋,咣咣咣敲打,竟然把这木头钉在了鞋跟上。
“你这是做什么?”一个小丫环终究是忍不住好奇心,凑近来问。
哑姑笑:“高跟鞋。”
高跟鞋是什么?
她们面面相觑,但是不敢多问,哑姑也不解释,看看钉好了,套在自己脚上走路,随着脚步迈动,走的格挡格挡响,几个小丫环看傻了,捂着嘴吃吃笑,这姑娘有意思,竟然给鞋底钉木掌,这跟那木屐鞋有点像,但样子要比木屐鞋灵巧。
哑姑走一圈,感觉刚好,稳稳当当的,这才放下手里的工具,伸个懒腰,舔舔嘴唇说:“快给我一杯水,渴死本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