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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经过沐风居的人允许,兰花不敢跟着哑姑进屋,只能在门口候着。
她低头看着九姨太门口棉布门帘上的印花牡丹,那大片的绿叶大团的红花,花花绿绿花团锦簇,看得她愣愣出了神,心头纠缠着一件事,越想越奇怪,心里说九姨太的人来请,我还没来得及写在纸上给她看,小奶奶怎么知道沐风居的婆子是来请她替九姨太瞧病的?她究竟是怎么知道的?难道是自己猜到的?会有这么厉害的猜测能力?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她的预感能力可真是有点吓人啊,看来自己以后得小心伺候着,小聪明不敢耍得太明显,万一被瞧破了……
屋内,哑姑转身去看九姨太,目光定定地盯住了李万娇那张菜黄的脸。
李万娇生产后一直被大量名贵补品养着,恨不能顿顿泡在人参、大枣、红糖、枸杞里,脸色怎么会这么差?
不应该啊。
李万娇被这赤裸裸的目光盯得不好意思了,心里想起她落难后,自己装作不知道,现在却不得不再次用到她,早知道会这样,当初她进了板凳房,困顿无助,自己就该伸手拉一把的。
不过李万娇倒不是愧疚,而是担心,怕她对自己心有怨恨,从而不会尽心尽力地救治。
但是哑姑不看李万娇的目光,她冷冷的目光只在那张虽然病容明显却依旧美丽的脸上停留了短短一瞬,就无声地滑开,伸手抓住左手手腕,轻轻把脉。
满屋子顿时静悄悄的,就连柳丁茂也停止了喝茶,大家觉得新奇,这个小哑巴,真的会看病吗?居然一本正经地把起脉来了?
瞧瞧她的小模样,怎么看,都和那些白发白须腰身佝偻一大把年纪的大夫相差甚远啊。
疑惑只在心里暗生,没有人笑。
连大气都没人出。
因为这个身份最不像大夫的人,她此刻的神态却比真正的大夫还更像大夫,瘦瘦弱弱的身躯静悄悄立在那里,面色凝重,神态安然,这样的神色姿态,只有淫浸杏林几十年的老先生才磨炼得出来吧,出现在这样的一个顽童年纪孩子的身上,除了让人觉得不合时宜,更有一种无形的压力笼罩在大家心头。
纤细如葱管的小小嫩手,轻轻扣在那个柔白的玉臂上,眼帘低垂,看不到她眼里的喜悲,屋子里一时间静得连小公子的呼吸声都显得那么清晰响亮。
半晌,哑姑眉头轻轻一皱,回头看一眼大家,忽然抬手,指着门口。
什么意思?
大家面面相觑。
难道是让大家出去?
前面请来的那些大夫,都是当着一群丫环仆妇的面把脉,哪里有把大家轰出去一个不留的道理。
不过,之前请的都是男大夫,自然不能独自给年纪轻轻的内眷独自看视病症,现在却是个女的,难道女大夫看病就需要旁边的人回避?再说小哑巴她哪里算什么大夫了?说一声大夫太抬举她了。
那她是什么?大家发现这真是个让她们纠结的问题。
李万娇自己开口了,“既然她叫你们都出去,你们先出去在门口等吧。现在我们得听她的。”
看来一个人还是需要被病魔折磨,这九姨太病体缠身,自然小哑巴说什么她听什么,积极配合。
柳老爷第一个笑着离开了。
丫环婆子们窸窸窣窣出门,在门口一个个脸色不忿,在心里诽谤这个小哑巴多事,明明只是个低贱的小童养媳,现在却乘机抖起来了,居然真把自己当碟菜,难道她要施展什么高超的医术,怕大家看到偷学了去?
啊呸,一个穷佃户的小女子,她要懂什么医术,茅房里洗恭桶的老婆子也成神医了。
下人中只有兰香一个人没参与议论辱骂小哑巴,因为她没时间,她一出来就被一个人吸引住了。那个人是兰花。兰香的目光一落到兰花头上,就再也舍不得挪开了,这小丫环,她头上竟然没有顶着和大家一模一样的丫环髻,一头柔丝轻轻披散,从额前开始分出一个一个的小发辫儿,一根一根分出来,又汇合到脑后,最后在脑后扎成一个简单的发束。
简单极了,没有任何银饰钗环和绢花,但是却很美,有一种别出心裁的新颖,一眼看过去就把人的目光紧紧抓住了,想在那柔顺黑亮的发束上多停留一会儿。
怎么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发式?难道是灵州府最近流行的新发式?
既然兰花都能梳,那么我们这些丫环也应该能梳的。
兰香轻轻拽一把兰花衣袖,低语:“好姐姐,有话儿跟你说。”
径直把兰花请进旁边的小暖阁,这里是沐风居大丫环歇息的地方,里面收拾得温馨洁净,兰花一进屋东张西望,对这里又喜欢又羡慕。
“姐姐,哪里学来的发式,帮妹妹也梳一个行吗?”边说边已经解散了自己的发髻,递上一把散发着香味的檀香木梳。
兰花一惯被人轻贱,哪里有机会看到兰香这样得脸的大丫环愿意冲自己送一个笑脸,现在兰香笑得那么热络,兰花觉得受宠若惊,连连表示愿意替她梳一个新发式。
屋子里只剩下两个人,躺着的九姨太和站立的童养媳。
奶娘本来不想走,哑姑目光盯着不放,她只能把小公子放在枕上退了出去。
哑姑看到屋门关闭了,自己动手往通盆里兑半盆热水,把两手泡进去洗了洗,抬头看到几案上搁着一匹白色棉布,洁白簇新,是下人刚拿来准备为小公子裁剪缝制尿布的,抓起剪刀横着剪了下去,嘶啦啦一阵响,她已经撕出了两块长方形白布,极麻利地缠裹在自己手上,把两个手结结实实缠在其中。
李万娇也看糊涂了,不知道她究竟要如何给自己诊治,没想到她忽然伸手一把揭开了被子,顿时露出九姨太娇柔的身躯,她穿着里衣,软软蜷缩成一团。
李万娇还没反应过来,那裹着白布的手伸出两个指头,勾住她里裤,往下就拉。
动作很快,利索,娴熟,绝不拖泥带水,加上李万娇产后就一直卧床,穿戴很宽松,那里裤和亵裤松松垮垮套在胯骨以上,哑姑双手用力,竟然轻轻松松就拉了下来,露出白花花两条腿。
骇得李万娇低呼一声,双手死死护着下体,“你干什么?作死啊,为何脱人家裤子?”她也顾不得自己病着,一双杏眼圆睁,气冲冲瞪着这不知死活的小哑巴。
按辈分小哑巴是九姨太的儿媳妇,这儿媳妇太大胆了,胆敢公然调戏自己婆婆?
四只眼睛对视着,都不退让,僵住了。
女人生产时候下体自然会裸露,会叫他人看到,但那是实在不得已,现在早就生下孩子了,难道还要人家露出那难看地方?这不是公然羞辱人吗?
李万娇眼里迸射出屈辱愤恨的目光。
就算是你救了我母子,就算你曾经见过我下体,可是现在何苦又要来侮辱我?
女人的下体除了自己的丈夫,难道还能暴露给一个不相干的女人看?
就算你同为女性,那也不行。
李万娇紧紧蜷缩着身子,不让步,不配合,干脆闭上眼睛,心里思量要不要喊人把这疯狂的小哑巴赶出去?她哪里是给人看病,简直是发疯。
可是真要赶走了,这病还看不看?
她很纠结。
前后请了五次大夫,苦药汤子一顿不少地吃,她的病只有自己知道有多痛苦。这是暗疾,不能跟人说的暗疾,连贴身的丫环也不能说,对柳老爷更不能说,如果他知道了只怕不但不疼自己,还反过来从此嫌弃起来。
总之作为一个女人,要是这个地方出了问题,连自己都觉得自己不值得男人宠爱了。
眼看不上十天就要出月子了,出了月子老爷如果缠着要同房,那时怎么办?难道敢把这样的身子让他瞧见?
治疗现场陷入僵局。
哑姑也陷入了纠结。
怎么办?
要是能开口说话就好了,可以告诉她为什么非得这样,可以用言语开导这些保守封建的古代女人。
偏偏自己一开始就想隐瞒身份,只想继续做那个小哑巴。
现在切切实实感到了做哑巴的极为不便。
耐心,耐心,拿出慈母般的耐心——医者父母心,面对被病痛折磨得情绪烦躁的病人,有时候体贴细致的耐心甚至比高超的医技效果更好。师父的话就在耳畔。那个和癫痫病人厮磨一辈子的老人,时常这样提醒她。
师父的话反复在心头放映,心慢慢安静下来了。
心一安静,目光跟着稳定下来,不烦,不恼,不喜,不悲,安静地望着九姨太看。现在,在她眼里,这个女人不是什么九姨太,只是个病人,需要她救治的病人。
不知为何,李万娇的手在这目光里一寸寸地变软了,手腕酥软无力,缓缓松开紧紧抓住的被子。
也许,她是要诊治?
可是,她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看病手段,一般看病不都是把脉、抓药吗,怎么她一上来就脱裤子?
那好吧,为了治好身子,就让她看看吧,反正这身子她接生的时候已经见过了,而且她还是个哑巴,一个哑巴看了自己的私*处,出去以后也没办法把自己的隐私撒播出去。
李万娇打定主意,轻轻睁开眼,松开手,抱着豁出去的心态,露出了自己拼死护着的那个地方。
哑姑俯身来看。不光看,还用手一个劲儿往开掰大腿,还伸手来摸索。
九姨太自从嫁给柳丁茂就深得老爷宠爱,哪里受过一丝一毫的委屈,现在这样被人欺负,她眼里顿时涌上清凌凌的泪花,心里说好你个小哑巴,要不是我实在病得不行,我才不会让你一个小残废要挟,这么欺负人!
心里羞耻、愤恨交织,下体被轻轻地碰触,传来细细碎碎的疼痛,九姨太紧咬牙关,不吭声,连最不能见人的地方都叫这死妮子看了,她觉得自己简直没有脸面喊疼。
更过分的是,小哑巴似乎把一只手伸进去了,天呐,这小蹄子干什么呢?竟然真的敢啊?她不还是个黄花闺女吗,怎么就这么不要脸不知羞耻呢?
惊吓、羞耻、悔恨乱糟糟交织在一起,九姨太简直要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