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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雨连绵,在灰雾弥漫的四野之中,唯独在前方有一巨牌,上书‘长惘王陵’四个大字,其辉明耀,数十里之外亦是清晰可见。小雨少倾停住,飘扬有几缕白雪纷飞,不一会儿的时间,大地上就已经铺上一层洁白。阴风阵阵,落地的飘雪又被吹上了天空,好似永不会融解,连一丝水渍都没有留在地面上,甚至将小雨带来的水分也一并化作了雪花,轻飘飘地藏入天上不见了踪影······
牌坊正下方缓缓显出两道身影,一个纤细,一个健壮;一个身着护颈窄袖曳地袍,一个身穿敞胸宽劲袍。两人沉默不语,旁侧的灰雾自然而然被停顿的厚重气息所迫,向后退开。阴风断断续续,在王陵的附近梭巡着,宽广的长惘王陵空空寂寂,没有一丝一毫的烟火气息。十二万澄空派弟子分布在这片长四十五万里,宽二十七万里,深十八里,建有两城十四街,三丈方圆的石室十五亿五千五百五十五万间的广袤地域上,一滴水花都溅不出来。这是一个空墓,自发现之日便是如此,四面镌刻长惘王陵四字,被澄空派做为殁茔天的首个前进基地。
“赵师妹,你有什么想法?”公子淡声开口,他感觉赵允欣似乎有些惧他,也不便太过亲热。
“但凭师兄吩咐。”赵允欣和公子不熟,但她总觉得公子身上有股熟悉的感觉,好像曾经接触过一样。可无论怎么思索,她也不清楚是什么时间和地点或许接触过眼前这个伟岸的男子,于是她就小心了起来,主要是在防着公子对她有什么企图。
“赵师妹看似对我有些成见,也罢,我便开诚布公。”公子呵呵一笑,意味莫名:“师妹欠我不多不少,恰是三千万灵石!”
“避尘天,银华城——盗走宝阁巨万的是你!”赵允欣脱口而出,她像是被晴天霹雳击中,顿时在脑海中想起了一件事情,久远的事情!
“赵师妹果然聪敏,而且大气十足。”哈哈几声,公子算是默认了自己的行为。
“你要我现在还你吗?”果然不愧雷火仙子,公子才是说了一句引导语,就被她反唇相讥:“我现在还你,你要吗?”
一个装满灵石的储物袋塞到了鼻子前,公子看着赵允欣的表情,他知道这女人认真起来了。双唇紧紧抿着,双眼鹰隼般锁定了公子的瞳孔,琼鼻中呼出绵长的气息,看起来严肃无比,令人不由得惧怕起来。公子依稀仿佛想起了一个词汇——正义。那可真是难得一见的品质,不过遇到了这样的品质,就真的很讨厌了。
心中无端升起一股暴戾来,公子双手隐隐闪过一丝黑色气息,无比迅捷的探了出去,牢牢扣住了赵允欣的双肩。他并未用力拧捏,也未使用痛苦杀力,而是静静看着她的双眼,一层层将伪装卸去,双眼中的神光一点点化作了亘古不变的杀心。杀戮如海,公子从未惧怕过,涉入这条血路的那一刻开始,公子就没有抱着能够活到最后的信心,而是带着必死的信念,一次次闯过险关,活了下来。
“啪···”生生受了一个耳光,雷火的气息在左半边脸上肆虐着,皮肤枯焦,半个头颅都麻麻的。
“我知道了。”赵允欣呼出一口气,收回了原先拿着储物袋,而后抽了公子面颊的秀手。
“好!”公子眼神阴翳,他很清楚赵允欣的意思,她是在挑衅公子的底线,虽说雷火仙子性格急躁,但她可不是傻子,更不会和比自己强大且同阵营的师兄交手。她十分聪慧,看出了公子的杀心针对的是纠缠不放的赵允欣,而非识时务的她。于是成功的挑衅了公子,测试了他的底线,还在公子说出“再有下次我就杀你”之类的话语前抽身开去,用‘我知道了’四个字,提前堵住了公子的口舌,让他无处威胁。
“外人传说,雷火仙子性情急躁,性格直接——这似乎是错了。”公子轻巧的说了一句,便开始让马克尝试着与乐漓进行联系。
赵允欣站在一旁,眼里露出一丝意外之色,她没有想到公子竟然这么容易就放开。事实上,公子是不想平白糟践了与澄空派的关系,此刻面对的敌人,由不得他使性子乱来。更何况杀掉赵允欣也没有什么天大的好处,公子轻易就找到了放下的理由。虽然未必真的是心中坦然,但至少自己也能够接受。
许久之前,乐漓与何曼离开,曾经留下过星讯。因此这并不是什么难做的事情,马克只需要连接上幽灵事务部的网络,利用公子的幽灵权限进行搜索,就能以最大优先权接通会话。查了大约十五分钟,马克才有了消息,乐漓距离公子所在的宗地太过遥远,或者说对于整个公子活动的片区都太过遥远,数个星宇横跨而过,通讯沟通延迟会比较长。
“直接发送信息,问问她恶魔频出是个什么状况,等回信就够了。”没有时间浪费,公子并不准备花上几十分钟来一场延迟极高的通讯。
“是。”马克立即拟定信息,超空间信号传送器耗能工作,将信息传递出去。
“走吧,先四处转一下,或许能发现什么也未可知。”转过头来,对等了十五分钟的赵允欣说道。
“据闻恶魔多出现于长林附近,不如先过去看看。”赵允欣性格使然,她做事井井有条,极有目的性,绝不会乱放空矢。
“好,那便先去长林看看。”公子亦是洒然,长林这地方他来前恶补过,是距离长惘王陵不远处的一片狭长带状森林。绵长无比,贴着一座山脉的侧面不断生长,内中阴鬼无数,公子有手段可以不惧,赵允欣更有资本也是波澜不惊。伴随着雷光响动,赵允欣带起一串紫芒远处去了,公子倒是注意掩藏,负手跟随着,不快不慢。
长林绵延四千七百万里,内中巨木随处可见,上好的碑木成片的生长着。所谓碑木,汲敛天地阴华,木色沉如石油,泛着一股微微带酸的奇妙香味,叶片小如针尖,密生于光滑的树皮之上,巨大的树干毫无枝桠,笔直冲天,正如一块圆碑华表,自远方便可清楚瞧见。碑木少说都有七八十丈高,十人合抱之粗,坚硬如金,刀削斧劈毫无损害,历经万载依旧如故,是既是制作碑类的好料,也是制作本命尸棺的材料之一。
碑木横生四野,鬼木伴生周遭,曲曲折折的鬼木孤伶伶的生长着,附近千丈之内不会有除了碑木之外的第三棵植物存在,它们生得千奇百怪,根系几乎全都浮于地表,以殁茔天的灰雾和鬼物为养料求生,历时越长,伴生的碑木越是高大茁壮,而它的存身周遭也更加荒芜。大量强悍的鬼物寄生在它的表面,强行掠夺鬼木吸收其他弱小鬼物得来的精气修行,两者相辅相成,令长林的环境变得更加恶劣。
除了碑木鬼木,长林之中各种以阴鬼为名的植物多种多样,无一不是致命,其中有常见如鬼、碑二木,有稀罕如溺、焚等鬼藤。等闲修者到此须得小心翼翼,敢于如此横跨天际的,也只有赵允欣这般鬼物克星才能做到。强横的雷力四下溅射,在空中留下道道闪电般的光痕残影,巨大的炸响让大部分悍鬼藏入鬼木之中,也确实开始招惹来了批量的恶魔!
绿皮恶魔首先出现,漫山遍野的炮灰们乱舞着手中各式各样的骨质武器,叫嚣着好似不知惧怕。紧接着就有海啸一般的蓝皮恶魔成群出现,它们行走在地上,隆隆的震动声音像是剧烈的地震,碑木颤颤,鬼木惊惊,野鬼孤魂全都被吓得躲藏起来,丝毫不敢向外窥视。在蓝绿恶魔身后,羊头恶魔与牛头恶魔陆陆续续也从阴魆魆的森林中冒头出来,均都是七八米高,手中的恶魔锤和大片刀布满肮脏的污渍和血腥的锋锐魔力。
“哈哈哈,难得再见,何必打打杀杀呢···”公子笑了起来,也不等赵允欣出手,露出贪食般的狰狞面孔,双臂一振,化作血刃风暴卷入了恶魔阵中。内脏爱抚者重见天日,萨廷符文刀也屡屡建功,一人仿佛千军,将恶魔们撕碎,打得血肉横飞,黑雾四溅。公子杀得兴起,狂暴的内脏爱抚者专门朝着恶魔们的肚腹下手,肠胃粘腻的顺滑感觉从指间掠过,那是带着丝丝油意的爽滑温润,令他欲罢不能。
舒畅的感觉逐渐回到心灵深处,声浪在耳边嘶喊,死亡的声音和味道在空气中弥漫,恶魔之血已经挂满了全身,隔着角膜上的一层黑血,公子的目光透出狂暴不减的杀意,他正在发泄,爽快的将这段时间所遭受到的一切不快全数发泄出来。恶魔被杀得胆寒,本就是胆小的物种,自然不敢再轻易冲上,于是绿皮恶魔消失了,蓝皮恶魔退怯了,只剩下高大的牛羊恶魔还在苦苦抵挡。
就在此刻,远处传来一阵凄嚎,碑木被碾倒的声音隆隆传来,抬眼看去,是一个遮天蔽日的巨大恶魔,身高几近四百米,下身蛛腿八根,两条蝎尾好似螃蟹鳌肢一样甩来甩去,上半身生满了脓疱,散发着火山般的恶臭,所过之处流淌着粘哒哒的岩浆,庞大的肚腹和三张人脸组成的头部发出雪崩般的巨声,肩部的六对章鱼触手直射过来,就要将公子吞入碾碎。
连小地图都不瞟一眼,公子弹身而起,炮弹般冲了过去,内脏爱抚者唰的收入体内,双手持刀,浑身血雾蒸腾,黑色的痛苦力量从四面八方聚集过来,裹挟在符文刀表面半寸,和公子一块儿,轰然击中了恶魔的肚腹。狂霸的痛苦力量四处穿梭,哪怕以折磨和痛苦闻名的恶魔也完全无法抵抗这般疼痛,登时轰隆倒地,身体被公子破开了一个贯穿大洞,直径三十米余,流淌出无数岩浆,迅速凝固成黑色熔岩,阻挡住伤口扩大!
冷笑一声,也懒得再用身体,公子双手豁然展开,像是一个交响乐指挥家一样,重重的挥了下去。在独立的视界中,穿梭无数的痛苦之弦,精准无误的狠狠拨动在巨大恶魔的那一根上,只是瞬息,还没有什么惨嚎流露,恶魔就这么干脆的被结束了生命,巨大的躯体一点点干硬结块,迅速变成了熔岩,且在随后的几秒之内,被痛苦的力量轻易的化成了黑色的余烬。
直至此刻,潮水般的恶魔已经不知退往何处,公子贪婪的深呼吸,精纯的痛苦力量被杀力漩涡粉碎,变成他强大的基石。过了大约七十秒,俊朗如昔的公子才再次出现在赵允欣身旁,像是没有经历过杀戮一样,像是刚刚那个比蛮人还要野蛮,比恶魔还要恐怖的生物并非他自己一样,面带微笑,云淡风轻。
“想要继续深入吗?”很绅士的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公子的上下利齿铿锵碰撞:“请···”
“轰···”雷鸣之声远空而去,狂暴的闪电之海在下一秒于万里之内隆隆蒸腾,阴鬼孤魂顿时消散一空,缭绕不休的惨呼嚎叫为之一清,四面阴森气氛为之一肃,鬼木断裂,碑木劈倒,土层就像是被深耕犁了一遍,处处都是焦黑的烟雾和恶臭的烧灼气息。公子微微蹙眉,砰的一声将四方的空气炸破,合身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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