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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顺着方向望过去,就见百阶之上,仇晟面如表情的望着她,他的身后是巍峨壮丽的瑞德殿,头顶是他掌控之下的辽阔苍穹,没有让他显得一丝渺小,反而让他有一种毁天灭地的凶残。
数月再见,早已物是人非,人面不知何处去。
终究他走的让她再也抓不住,她也没有一丝力气再去阻挡追逐,他已经不是当年与她同甘共苦,心心相依的竹马知己,而是一个满心复仇的无情帝王。
甄月并未上去复命,而是将虎符交给宫人,便绝身离去,她能感觉到身后那道越来越冷的目光,可她已经不知道再与他说些什么。
走在这座叵测阴暗的宫墙内,让她呼吸艰难,多少人葬在权利征伐上,多少人铺就了金黄大地,多少人迷失在这里,孤独终老,家破人亡,横尸暴骨,这啃噬人心的东西,让人痛恨不已。
大雁飞过宫殿,拍着厚重的翅膀,落下白白的羽毛,天空瞬间暗沉下来,太阳藏入云霄,有隐约的滚雷传来。
仇晟仍旧伫立在宫殿前,没有伸手去接宫人呈上来的虎符,而是望着层层宫门,眼眸幽深,脑海再次闪现女子离去之时的决然,若换做以前,他必定快步跟上,低声哄她,可如今他跨不出一步,连喊她一声的勇气也没有,唯恐瞧见她露出的厌恶。
“恭贺太子,再次大获全胜。”
誉王不知何时站在他身侧,低眉顺眼,眉眼精明的像只盘算偷食的老鼠。
誉王的恭维并未让仇晟得意,倒是出乎誉王预料。
男人嘴角冷笑,一派优雅姿态,拍着誉王肩上的华服,声音和润。
“知道你跟淮南王的区别在哪里吗?他是收起爪牙的狮子,而你,是只张牙舞爪的狗!我留你到现在,你就要做好一条狗的本质,我能吃了狮子,就能吞了你!”
誉王眼一眯,被拍打的肩膀没有看似的轻松,反而让他发毛,面前的太子表面上看着温雅高贵,与那单纯愚蠢的苏义可截然不同,他挑唆苏义造反,无非是想利用苏义掌握大权,不甘心圏在贫乏的长岭窝囊一辈子!瞧见势头不对,他审时度势,干净利落的倒戈相向,将脏水都泼给了苏义。
誉王笑着垂眸:“那是,我自然会做好一条狗的本分。”
仇晟冷哼一声,转身离去,有时候,强盛的国家就需要佞臣来平衡利益,替他清剿一切不利因数!
傍晚时分,阴雨绵绵,寒气深重,万家华灯只见萧索。
淮南王在大殿之上痛心刺子的事情很快传遍大街小巷,今日的雨夜没有一人能沉睡,昔日的护国英雄又会给天下人一个怎样的交代呢?
远离太华街的军器所气氛压抑,隐隐尝到一丝暗潮涌动的血腥,甄月从金鼎宫回来后就进了书房,此时已经披上外袍,吩咐下人备马车,要前往人人避之不及的淮南王府。
季简玄与几位义勇军的将领更是多加阻止,在如此严峻紧张的情况下,与淮南王走的太近只会对军器所不利,而且甄月又刚刚在广陵立下大功,表面上是功,私下却被有心挑拨,添油加醋,演变成迷惑北瀛凌王的妖女,甚至会继续迷惑郯国储君。
甄月去意已决,刚刚出了军器所,却见淮南王府的马车已经悄然停在屋外,季简玄与众人微微一愣,竟不想平日常常意见分歧最大的他们,竟然有默契的一天。
甄月也从惊愣中回神,多次安抚季简玄等人后才上了马车,小离本想要一路相随,但甄月还是让她在军器所等候。
这些年,甄月虽然在东郯如鱼得水,有范相跟太子护航,一再施展抱负,可唯一与她针锋相对的便是淮南王,如今的淮南王已经彻底落没,却在朝堂刺子后,接她入府,又是所谓何?
甄月也没有过多的胡思乱想,反而在车轮轱辘声中,渐渐平静下来,本来她也是要去淮南王探望一番,如此一来,也算省事。
寒风卷起帘子,将鬓间的碎发吹乱,她缩了缩脖子,将披风裹紧一些,才觉得有了一丝暖意。
明柱素洁的祠堂在雨夜中显得孤零零的,远处的寒鸦在雨水中拼命的拍打着翅膀,发出让人发毛的声音,甚至有黑影在远处窜动,惊的几位路过的侍女小声惊呼,却也不敢太大声。
祠堂的殿门被推开,带来屡屡檀香的气息,淡化了挥之不散的死沉,淮南王府的管家将甄月带入祠堂后就躬身退了下去。
大堂内只点了一盏青灯,烛火烧的很旺,被卷来的寒风撕扯着,越发将人的影子拉的极长。
慢慢适应了昏暗的光线,甄月才看清大殿中间高高的玉台上,摆着几尊灵位,金漆檀木,庄严肃穆,软沙上的清香明明暗暗,罗帐素白,风起绡动。
“你来了。”
低缓的声音徒然传来,在寂静无声的灵堂突生苍茫。
甄月循着声音望过去,才发觉淮南王坐在灵堂角落,无声无息,灯火离他很远,黑暗笼罩在周身,只有那双犀利的眼睛闪着一丝光,仿佛甄月的到来让他瞧见一丝光芒。
甄月缓缓走过去,心情渐渐沉重起来,这个身份尊贵,权倾郯国的人,如今一瞬间苍老枯瘦,不经让她想到一句话,少时鲜衣怒马,益壮年已成翁。
“淮南王。”面对用生命守护疆土数十年,如今被国遗弃的忠臣,她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沉重的唤他一声。
淮南王自嘲一笑,“我派人一个个去请户部,兵部,御史,他们却都避之不及,想我淮南王纵横沙场,保家卫国,生百年,岁月匆匆,即便曾经显赫一时,如今却没有一人愿意再踏入我淮南王府,世态炎凉,不过人心。”
淮南王站起身,曾经挺拔的身子略微的有些颓然,在甄月面前站定,暗暗的灯光投来,那双不怒自威的眼睛已经没有了昔日的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