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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晨时分,时节已经将将入夏,本应早早天明,但今日天色却有几分异常,天亮的比往常要慢上许多,厚厚的乌云层层叠叠的往下压,看那架势,似乎是要酣畅淋漓地降一场晚来的春雷雨。
卯时,天玄都城的城门准时打开,早早便等着出城门的商队,已然在城门内外排起了长队。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车流之中,一辆看似十分普通的马车混在其中,似乎看不出任何的异样,但却有给人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因为,坐在车厢外头的车夫并不普通,穿着红衣的女子,一身剑客的打扮,煞是好看的外表,却又给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不容靠近的疏冷气质。不仅如此,那辆马车内似乎在不断地散发着冰冷的气息,导致一些行人一靠近便觉得寒气刺骨,不由得绕道而行,原本熙熙攘攘的人群,偏生此辆马车周围空出好大一圈,以至于看起来十分诡异。
带着一顶平宽帽檐的红素冷冷的抱着剑,架着一只脚看着即将打开的城门,虽看不清她此刻的神情,却能感觉到,她隐隐压抑着的急迫与焦躁。如同此刻的天气,令人无端的沉闷。
今日不同于往昔。以往国师的马车出行,便是没到要开城门的时间,也只需要打一声招呼,不对,连一声招呼都不用打,城门便会自动打开。可如今,却要同许多的商队一起,等着城门开,等着机会出城,而君北遇此刻的境况,却是刻不容缓。
外泄的寒意越是浓烈,就代表此刻的君北遇越是痛苦虚弱。
而红素的承受能力,也已经快要到达极限。
眼看着城门将开,帽檐之下冰冷眼眸,终于有了几分亮光,只要出了城,她便可以策马狂奔,不说即可能冲到炎华宗,也必将在日落之前抵达……
然而,城门堪堪打开一般,守城的侍卫却突然将城门重新一关!
“宫中传令,今日城门不开,只进不出!违者,斩!”
城门之上,忽而传来侍卫中气十足的声音,严肃至极的通报,让原本骚动的人群,一下子便静了下来。
普通的百姓,自然不敢有任何的怨言,虽说关城门不是什么小事,但是比起掉脑袋,却又小了不知道多少,所以,不少人在心里暗骂一番之后,也就渐渐的散去了。
然而,城门不开,对于红素来说,却不是一件小事,甚至是一件比掉脑袋还要大的事情。
她面色一寒,一把拉住缰绳便试图往前冲。
既然城门不开,那么,她便将这城门踢开,她就不信,今日偏偏就出不了这个门!
一只手突然从车厢内探了出来,一把抓住红素背后的衣领,狠狠往里一拽,直接将她整个人拽进了车厢内。
与此同时,一身黑的陌言钻出车厢,一把夺过缰绳,直接拉着马儿转了个圈,直接跟着旁边离开的车队一同驶去,已然放弃了要出城的想法。
红素被拽入车厢内,瞬间便被里面阴寒的气息冻得一个激灵,但也正是因为这么一冷,她反倒清醒过来了一些。
城门为何关上?
为何偏偏在这个时候关?这分明,就是冲着他们来的……
她撩开窗帘往外看了一眼,敏锐的第六感,让她在潮湿的空气中闻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虽然极淡,但是针对性却极强……
该死!如今君北遇的身边只有她和陌言二人,若是真的打起来,要如何招架?谁来保护君北遇?谁又能在他浑身冰冷的情况下带着他离开?
红素很紧张,紧张到几乎失去了思考能力,只能紧紧握着手中的剑,死死盯着窗外的情形,警惕的如同一只正在等猎物上钩的猎豹。但事实却是,她才是那只猎物。
比起红素,陌言相比较之下要冷静很多,和君北遇外出多次,这样的情况不是没有遇到过,但他每一次都能全身而退,并非是运气好,而他之所以能成为君北遇身边最亲近的人,也不仅仅是因为信任!
天色越发的阴沉,天空中响起了一声闷雷。
陌言驾着马车,跟着商队车流前行,他知道,此商队乃是左丞相门下一间丝绸铺子的商队,而这个商铺所在的位置,正好便是在皇帝最信任的将军府附近。只要能进将军府,那么,不管宫中派来多少人,都可保君北遇一命。
至于说,再往后的事情……那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正这么想着,忽而车队停下,似是遇到了阻拦,与此同时,周围的人群开始骚动起来。
陌言眸色一凌,又是“轰隆”一声闷雷响起,与此同时,空气中传来的一道破空声,被卷入狂风之中,倏然消散。
陌言听不到声音,却感觉到危险袭来,面色一凌,一脚狠狠蹬在马背上,身子如一只欲腾空飞起的鹰——
……
“轰隆隆——”
雷电在阴沉的发黑空中响彻,伴随着一道道闪电在云雾之中肆虐。
夜倾璃在天玄皇宫狂奔,她穿着一袭黑衣,带着一层面罩,同时头上又举着一根细细长长的物件,是她从东宫偷来的一根自制避雷针,否则以她现在的状态,保不准真的要被雷给劈死。
凌逸紧紧跟在她身后,如今,他已经没有办法通过符印来感知她的去向,所以不能跟随得太远,不敢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虽然二人之间,还有一层关系,他是夜倾璃的傀儡,夜倾璃可以感知到他,也能够在很远的地方吩咐他,但是这是夜倾璃单方面的,他作为**控的人,是无法去感知夜倾璃的。
本来,夜倾璃已经打算出宫了,但是当她得知君北遇未死的消息后,她便直接改变了主意,往无忧宫奔去。
她必须要弄清楚,君北遇到底有没有事……
或许是因为自己全部的思绪都放在了君北遇上面,她并不知道,自己的身后,除了凌逸之外,还跟着不少无恶意追随的身影。
在整个天玄皇宫最高处往无忧宫方向看,便能看到,一道狂奔的身影后,尚有十几人紧紧跟随,虽然努力隐藏,但在这样的速度之下,依然无处藏匿的。
而这个皇宫最高处的塔楼之上,正好有一人,静静地将整个天玄皇宫,尽数纳入眼底。
夜倾璃闯入了无忧宫。
往常被人保护着,封印如铜墙铁壁的无忧宫,却像一个空壳子一般,她轻轻松松的便闯了进来,却并无任何人冲上来,要将她赶走。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荒凉寂寥的气息。
夜倾璃整个人直愣愣的站在院子里,一时之间不知该何去何从。她是要以什么样的身份,什么样的姿态出现?谁会相信她?谁会需要她的帮助?
“哗啦啦——”
一直迟迟不下的暴雨,终于在这一刻落下,仿佛被打开了淋浴开关一般,毫无准备,毫无预兆,就这么劈头盖脸的落下。
夜倾璃整个人瞬间被雨水打湿,她愤愤的一把扯掉脸上蒙着的面罩,大步流星朝着君北遇的寝宫走去!
她就不信了,君北遇不在了,难道这个无忧宫便一个人都没有了吗?难道君北遇不在,无忧宫便成了个人人可以乱闯,随意其辱的地方了么?
她并不知道,无忧宫无人,并非是因为君北遇的离开,而是因为,君北遇在离开之前,将无忧宫大半的人,都送去给了她,为了护她,他早已忽略了其他任何事情……包括自己和无忧宫。
当夜倾璃推开君北遇寝宫大门的时候,她终于在无忧宫里看到了一个人。
如一只被丢弃小兽一般瑟缩在角落里的小姑娘。
少女满脸惊慌,脸上满是泪痕,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也忘记了自己的使命,她只是害怕的捂着耳朵,紧紧的抱着自己……
“你……”
夜倾璃错愕的看着她,努力的思索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她是那位名叫陌语的小宫女,只是,她不解的是,为何她会变成这样?因为害怕她?
夜倾璃走近了一些,看着她道:“你别怕,我是玉公子,我们见过的,我不会伤害你。”
陌语并未理会她,兀自缩在角落抽泣,忽的,“轰隆”一声,又是一道闷雷重重响起。
夜倾璃看到陌语的身子颤了颤,痛苦的捂着耳朵,神情越发的惊慌。
她这才反应过来,她不是害怕她,也不是怕有人伤害她,而是害怕打雷,而且这个害怕,并不仅仅是害怕,而是夹杂着其余情绪的害怕。
她走过去,一把将少女搂进怀里,轻轻的拍了拍她的后背。
少女原本一直在颤抖,空洞的眼神,仿佛她眼前看见的画面并非是如今,而像是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看到了一些恐怖的画面。
“别怕,我会保护你……”
少女就像一具没有了魂魄的玩偶,被她搂住之后,僵硬的身体并未有任何挣扎的意思。但随着夜倾璃的体温逐渐传来,她身上那令人感到安心的气息,陌语那张满是泪痕的小脸逐渐变得平静,不再露出脆弱之色,紧紧皱起的眉头也有几分舒展开……但,那一声声的雷声,却让她依然觉得害怕,复将脑袋紧紧贴在夜倾璃的胸口,感受着她平稳的心跳,这才逐渐恢复几分理智。
夜倾璃知道,现在什么都问不出来,只能紧紧地抱着她,感受着她的害怕和无助……
然后,慢慢的等雨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