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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随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落沙漠,新的一天就此开始。
这场西漠的内争终将拉开了帷幕。
朝堂之上,莫子篱高坐于龙椅之上,面色如水般沉静,从未有一刻,他在这殿中的心情像现在这般的放松。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身边的小太监似乎也感觉到了今日异样的气氛,这一声叫的格外的尖锐,话音刚落,李戚夷已经走出队列。
“启禀陛下,半月之期已到,我已与诸位将军商量好了对敌的万全之策,不知陛下打算何时出兵?派兵多少?遣谁为主将?”
他的架势看上去是请示,可说出来的话已经满是咄咄逼人、急不可耐,完全没有给莫子篱一点回旋的余地。
莫子篱神色不变,仿若没有察觉到李戚夷焦急的情绪,目光平和的看着他不语。
李戚夷半天都得不到回答,且不曾听到上方有一丝动静,心觉奇怪,便抬头向他看去,正巧与莫子篱的视线对上。
他看到对方波澜不惊的表情,愈发捉摸不透他的想法,只得再次开口道:“不知陛下……”
“李丞相。”
莫子篱突然打断了他的话,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来,令下面站着的许多人都忐忑起来。
陛下今日是怎么了?平日里只要一上朝,不是冷着一张脸,就是一副神色疲惫的样子,对他们从未有过好脸色,就别提李戚夷了!每次他说话,陛下虽然面上看不出什么,可那眼中愠怒的情绪,他们可是看得明明白白!
可是今天……看陛下这样子,是心情真的很好。
于是很多人心里都开始了各种各样的猜测,城府深一点的人则嗅出了一丝山雨欲来的氛围,心里不停地打起了鼓来。
“我承诺你的事自然不会反悔,只是你与诸位将军虽商量好了对策,但朕和这一干朝臣却还浑然不知,不如先请您和三位将军为我们大概讲一下详细的作战计划如何?”
李戚夷略微错愕了一下,随即欣然应允道:“这是自然要的,那就让臣为陛下和诸位同僚……”
“李丞相,朕说的可是三位将军与你一起,虽说这些天以来丞相你与三位将军朝夕相处,共同商量出了计谋,但是单凭你一人为大家讲解,总归会有遗漏之处。”
莫子篱这话说的是合情合理,毫无半点不妥之处,脸上的笑容也愈发亲和了。
大臣们经过他这么一提醒,有几人便开始找起了三位将军的踪影,可是却一个都没看见,心中不免有些奇怪。
李戚夷的脸色则与莫子篱正相反,变得愈发的深沉难看了,只强自隐忍解释道:“三位将军这半月为了研究对敌之术可谓是不眠不休,现今好不容易商量出最为完美的计策,皆疲惫不已,微臣心中不忍,故让他们在微臣府中歇下了,这才未来面见陛下,还请陛下见谅。”
但莫子篱没有就此罢手的打算,此时的他仿佛恢复了在东临右相府时,白墨冉最熟悉的清雅淡漠的样子,话语轻柔中带着尖锐的冰刺,仿佛要根根扎到对方的身体里去。
“哦?原来是这样?”莫子篱仿佛信以为真,理解的点了点头。
李戚夷刚刚松了口气,就听见莫子篱冷哼了一声,冰冷而威严的声音似凛冽的刀光,将他全身的戒备悉数调动起来。
“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李丞相有代替我做决定的权力了?三位将军为国为民固然辛苦,然朝政法度不能乱,今日他们身体不适便不能上朝,那明日,若是谁残了一条腿,是不是永远都不用为政了?”
“陛下息怒,臣等不敢!”
众臣不妨莫子篱突然发怒,齐齐抱着玉牒跪下,他这一番话虽然针对的是李戚夷,但是也含沙射影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瞬间,宽敞的大厅明亮了起来,唯有一人还直直的站在群臣之中,目光冷厉的看着莫子篱,这人正是李戚夷。
“放肆!李丞相,这么多人都跪下认错,你竟然还不悔悟,更是直视龙颜,未免太过大逆不道!”
站在莫子篱旁边的小太监突然一声厉喝,声音清脆而刺耳的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而这,也是李戚夷所能容忍的最后的底线!
只见他忽地将目光转向了小太监,眼中的戾气霎时倾泻而出,骤然抬起了手,直指着小太监的站位。
小太监被李戚夷突如其来的举动所吓倒,退后了几步,不知道绊到了什么,猝不及防的狠狠摔在了地上,一张脸上满是惊恐之色。
然而已经晚了,等他再次抬起头时,他什么都没能看清,就觉察到有一股庞大的威压从上方降下,他甚至连惊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一阵惨烈的痛觉就从他身体的四面八方传来,不过一瞬,他已经失去了全部的生机。
小太监自己或许都不知道自己经历了什么,但是站在台下的群臣可是将刚才的一幕看的清清楚楚!甚至有胆子小的,这时候已经被吓得尿了裤子!
就在刚才,这个小太监被李戚夷硬是用内力震碎了经脉和五脏六腑,整个人在瞬间化作无数个肉块被撑开,霎时间变为一地的鲜血与残肉!
莫子篱与那小太监最近,所以最能感受到他的一切情绪,可是他选择了袖手旁观。
他不能救他。
无情也好,冷血也罢,他从来就不是好人,更没有心。
为了西漠国以后的安宁,这个小太监必须得死,他也算是死得其所,在此之后,他会好好地安葬他,更会给予他的家人一辈子的荣华富贵。
而现在,他看向李戚夷,眸中的杀气骤现,属于帝王的那份威严,在此刻发挥到了极致,“李丞相,你可知道,在金晟殿上杀人,该当何罪?”
“死罪。”李戚夷也直视着他,声音又恢复了以往的沙哑怵人,“所以,陛下这是想为了一个小太监,将我绳之以法吗?”
有
“那倒不至于。”在这剑拔弩张之时,莫子篱的语气缓了缓,看上去了几分软和的迹象,教底下的臣子心跳如鼓,“再怎么说,李丞相也是我国的几代功臣,为了区区一个小太监而弃李丞相,还不值得!”
李戚夷看着莫子篱这急转直下的态度,眼睛微眯,着实猜不透他想做什么。
“但!”
莫子篱的语气再次变了,群臣的心又再次跟着悬了起来,有几个年纪大的臣子已经捂着心口在一个劲的喘气了。
“敢问丞相,谋杀朝廷重臣又该当何罪?”
“陛下这是说的什么话,老臣不明白。”李戚夷垂下眼睛,同时手在袖子里悄悄找到了一个东西放在手中。
“来人,将两位将军带上来!”莫子篱早就料到李戚夷不会认账,早就趁他出府之际,令人潜入丞相府将两位将军救出。
“末将见过陛下!”
随着两声高低不齐的声音响起,两位将军齐齐跪倒在地,看上去十分狼狈。
“两位将军这是怎么了?何至于虚弱至此?”
“李丞相不是说你们在他府上休息吗?你们怎么又过来了?”
“是啊,还有怎么就你们两位将军,周将军人呢?现又在何处?”
群臣见到这两位将军,一瞬间畏惧被好奇所淹没,纷纷上前来问询,两位将军没多久就被众人围了个密不透风。
在两位将军出现的时候,李戚夷心中就已有了底,这场早朝,就是对方故意设下的局!他大概早就知道周将军被他所害,却一直没有戳破,为的就是等到像今天这样一个合适的时机!
枉他还想赌一把,看看他会不会如期履行半月之约!果然,他教出来的人,又怎么会真的这么好让人掌控?
既然如此,那他也没有什么情面好留的了!
他一挥袖子,将手中握着的东西用内力送出,就见一道黑色的弧线划过金晟殿内,在殿外的白玉大阶上爆开,发出一声清脆的轰鸣。
与此同时无数道身影骤然自宫中的四面八方显现而出,如幽灵一般的神秘迅疾,将整个金晟殿都层层包围,围裹的密不透风。
众臣见到这等场面,皆齐齐往后退去,骇然的瞪大了眼睛。
“李丞相,你这是做什么?难道你想造反不成?”
其中一个忠义的老臣对此很是愤怒,走到群臣的最前面,一双眼睛严厉的看着李戚夷。
李戚夷还未与他说上什么,莫子篱就已经先一步的开口了。
“于太傅,你不必与他太过置气,此人想要谋反,已非朝夕之久,而今日未能出现的周将军,也已经被他所害!而这两位将军之所以现在这么虚弱,也是因为李戚夷怕消息走漏,将他们软禁了三日!”
“什么!”
莫子篱此话一出,群臣脸色骤变,思及自己现在的处境,俱是觉得自己大限将至。
“该说的话,你也该说完了吧?”
在此期间,李戚夷一直都在一旁看着莫子篱没有说话,这时才阴测测的开了口。
刚刚还混乱成一片哄闹的大殿,在李戚夷开口说了这句话以后,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每个人都将视线聚集在了他的身上。
李戚夷却好似根本没有看到这群人的存在,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莫子篱,就像是在看着一只濒死的动物。
“你以为你这样做就能推翻我、打压我了吗?简直是做梦!亏你还是我一手扶持起来的人,简直是愚蠢至极!”
“我想要出兵东临有什么错?若是现在,我们国家一举拿下东临,那从此以后,我们西漠就是天和第一大国,统一天和指日可待,你所谓的百姓,到那时候会过上有史以来最好的日子!那才是真正的太平盛世!”
“本来,我想看在你是我一手带出来的徒弟、以及时潇儿丈夫的份上留你一条活路,可是你偏偏一次次不知好歹的来惹怒我,所以,别怪我翻脸无情!”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他的脚已经离开地面有一尺之距,等有人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双手成爪,朝着莫子篱的方向恶狠狠地抓了过去!
“陛下小心!”
底下是一声声的惊呼,可莫子篱却端坐在龙椅之上巍然不动,眼中甚至都没有泛起半点的波澜。
李戚夷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下微寒,只觉有诈,可又想起他中过催情蛊,武功早已尽失,心中的顾虑又在霎时打消,动作未停,伸手对着他的脖子扼去。
一道身影忽然从龙椅上面飘落而下,如云一般的飘逸,可对上李戚夷袭来的手时,内力又如海一般的汹涌,竟直直的将李戚夷的攻击给挡了回去。
李戚夷还未从这等变故中回过神来,就听见那人的声音温润中带着三分笑意,传进他的耳中,“听闻西漠国的诸位大人十分挂心我东临的国事,秦某分外的感动,此番不远千里从东临赶来,为的就是想亲自听一听诸位对我东临有何想法,秦某集百家之所思,回去也好对东临的百姓有个交代!”
秦夜泠出现的太过于突然,让所有的人都大吃一惊。
如果说李戚夷对莫子篱大逆不道的举动让他们甚为震惊的话,那么秦夜泠出面维护莫子篱的举动,则让他们在感到大跌眼镜的同时心中有了忌惮。
如果莫子篱就此被李戚夷所重伤甚至致死,西漠国虽不至于就此覆灭,但也会因此而民心动乱,朝野震荡,这对东临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而这也是李戚夷一直容忍着莫子篱坐在皇位上没有动手的一个重要原因。
然而现在,秦夜泠却出手救了他,这不得不让人怀疑这两人之间是不是达成了一些他们所不知道的约定。
秦夜泠的出现同时也大大出乎了李戚夷的意料,这么些天来,他一心将精力放在了出兵东临的这件事上,对于西漠的戒备反倒降低了不少,这才完全没有察觉到秦夜泠一行人的动静。
现在想来,莫子篱给出的半月之期果然是缓兵之计,只是他在怎么也没有想到,就这半个月的时间,他竟然能将秦夜泠给请来!
这么一来,东临国必当对他有了防备,想要一举拿下,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
“哈哈!”李戚夷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笑完后看着群臣道:“诸位大人,你们可都看见了?我李戚夷虽说有些事做的过激了,可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西漠!为了我们西漠国的未来!可是你们的陛下呢?竟然串通着敌国的将领来对付自己国家,与他相比,我李戚夷的所作所为真的是不值一提了!”
众臣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全部拥挤到了一个地方,完全不知道该信谁是好了!
就在众臣犹疑之际,被李戚夷手下团团包围的大殿门口突然传来了刀兵相接的声音,只是这声音没过多久就停止了,接着,他们就看到了很是诡异的一幕。
只见一群身穿各色布衣手携各样武器的壮年男人们旁若无人的走进了金晟殿,为首的一名男子笑的很是张狂,肩膀上还挂着一只白色的狐狸。
而在他的身侧,则站了一名身着水青色纱衣的女子,女子戴着面纱,在进殿的时候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好似受到了惊吓,大半的身子都隐没在了男子的身后。
而那些在门口把守的李戚夷手下,则像是中了邪一般的互相厮杀起来,不一会儿,白玉雕砌成的阶梯上就染满了鲜血,那些黑衣人经此一战,眨眼间就少掉了大半的人!
李戚夷的脸色立即就变了,他看着这一行半路杀出来的人,目光阴狠到了极点。
“哎呦!你这是在瞪我?”风梓几乎同时就感受到了他的目光,一个眼神杀了过去,从头到脚都传达出了一个情绪,他很不爽!
“王,要不要臣下帮你解决他?”一个长的异常粗壮的大汉主动上前一步,嗓门极其洪亮的向风梓请示,结果就是整个金晟殿的人都听见了。
李戚夷的脸当下更黑了。
“不用了。”风梓朝他摆摆手,语气十分不屑,“今日来我们是要办大事的,不要在这样的小人物身上耗费太多的精力。”
“是。”那大汉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似懂非懂的退下了。
风梓看着大汉这般反应,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猛拍了一下他的后背,语重心长道:“你要记住,像他这样的人呐!用不着我们出手,自然会有别人解决!所以我们要省点力气,少为别人操心!”
大汉再次眨巴眨巴了一下他的牛眼,看了眼已经濒临爆发的李戚夷,又看了眼风梓,再次点了点头。
一直躲在金晟宫暗处的白墨冉看着这一幕,差点就要忍不住笑出来,她怎么当初就没看出风梓还有这样气人的潜质?
只是她一想到还站在自己身边的李潇,心情又立即沉重了下去。
本来今日,她是应该负责在凤晟宫好好看住她的,但是最后,她还是受不住李潇的软磨硬泡,终是软下心肠将她带了过来。
因为将心比心,若换做是她,一个是她的父亲,一个是她的丈夫,她不可能做到视若无睹。
但是她和李潇有约法三章,就是不管殿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她都不允许踏入一步!
“敢问来者何人,为何如此无礼闯入金晟殿?”那位不怕死的老臣此次又再次开口,提出了众人心中的疑惑。
“吾王的名字,岂是你们这些人能随便问的?”
风梓还没有说什么,他身后就有人按捺不住了,直接就是一句话顶了回去。
那老臣被气得语塞,一张老脸涨得通红。
风梓却在这时主动开了口,语气难得正经道:“虽然你没有资格知道本王的名字,但是却可以告诉你本王的身份,听好了,本王就是风漠部落的王!”
他这话一说完,就感觉肩膀上一轻,原本挂在他身上的白灵大约是再也忍受不了他的自恋,嗖的一下就窜的没影了。
与此同时,藏身暗处的白墨冉骤然感觉手臂一众,低下头,就看见白灵正双手双脚缠着她的手臂,倒是不敢站在她的肩上了,改走壁虎的路线了!
白墨冉本想再次将其甩开,但又想到方才大殿门口的那场诡异的血战大概就是它的杰作,这才忍下了,暂时随它去了。
而站在她身边的李潇对于白灵的出现只是给予了一个短暂好奇的目光,便再次将视线转移到了大殿之上。
“风漠部落?”
风梓这话一出,顿时在大臣间引起一阵哗然,这些日子,他们可没少听说风漠的“丰功伟绩”,对于这个神秘的部落,他们虽然嘴上不说什么,但到底心里还是有些忌惮的。
“顺便告诉你们一声,西漠周边总共一十八家部落,除我风漠外,其余十七家皆已归顺于我风漠,至于那剩下的一家……”风梓说到这,露出一抹和善的笑容,“自此以后,十八部落便只有十七部落了。”
言尽于此,其中的含义不言而喻。
群臣皆默。
如果说在此之前他们对于风漠的所有事情只是耳闻,但是现在,风漠的王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西漠的金晟大殿上,且如此堂而皇之的说出这些话,无异于是在打他们西漠的脸了。
偏偏此刻,是西漠内政最为混乱的时刻。
然而下一刻,风梓的举动却是大大出乎了在场所有人的预料。
只见他突然上前一步,目光直视着皇位上的莫子篱,笑容和蔼且真诚,抬起右手搭到左肩上,深深地朝他鞠了一躬。
这一鞠躬,可是把跟随着他来到西漠的一干臣子吓了一跳,在风漠,这个动作所代表的意义,是臣服。
王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他们心里再清楚不过,如今却愿意弯下身子屈服于另一个人之下……他们不理解,更不明白!
秦绾绾就站在离风梓一步之遥的地方,此时见到风梓如此作为,手指微颤,垂下眸去好掩盖她已微红的眼眶。
他是为谁才会做到这种地步,她比谁都清楚。
风梓,我秦绾绾此生何德何能,能得到你这般的重视?
同时,她感受到有一道探寻的视线从上方而来落到她的身上,身子顿时一僵。
那道视线的主人,她心中再清楚不过,今日她上大殿前,万万不曾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此刻她只觉得自己脸上的那个烙印似火烧般的灼痛,额头竟是硬生生的冒出了虚汗。
好在这样的情况并没有持续多久,风梓在行完礼直起身后也不知是有意无意,身子往她这边斜了斜,完全将她挡在了自己的身后,阻隔了秦夜泠的目光。
“风漠虽一向远离他国纷争,但近日,我听闻陛下您想要在西漠推行仁政,休养生息,却深受朝中佞臣所扰,故特意前来表态,若陛下在执政中遇到任何问题,风漠部落必将站在您这边,为您解决一切的杂碎宵小之徒。”
这一番话,将风漠的态度表现的淋漓尽致,现在就是连傻子也能听出来,风漠这一帮子人不是来闹事的,而是来向陛下投诚的!
只是陛下到底是什么时候搞定了风漠?他们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
不管如何,风漠这一表态,殿上的诸位臣子不管是之前站在莫子篱一方还是李戚夷这方的,现在都纷纷将风向转向了莫子篱。
毕竟不管无论如何,莫子篱都是名正言顺的皇帝,身体里流的也是皇室血液,先前他们之所以会有动摇,是因为莫子篱的皇帝根基太过薄弱,空有其名,实际上却没有掌握半点的实权。
但是现在,李戚夷的所作所为,已经让三大将军所在的家族寒心,已是失了兵力的支持,而风漠部落王的出现,则是宣告了莫子篱在政权上的绝对话语权。
在无论是兵权还是政权,莫子篱都有着空前优势的情况下,谁还会站在李戚夷这边?
至于出兵东临……
大家都不由自主的瞅了瞅老神在在的站在莫子篱旁边的秦夜泠,纷纷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得了吧!人家正主都站在这里说要集百家之所思了,他们还想着一鼓作气拿下东临打个胜仗的话……怕是所有人都会反问一句:你是不是傻?
在这样的情势下,不管李戚夷再说些什么,都再也动摇不了人心了。
他站在大殿中冷冷的看着这发生的一切,一言不发,差点就让诸臣将他遗忘。
可了解他的莫子篱和李潇心里却清楚,他越是表现的平静,就代表着他的内心越是暴怒。
金晟大殿上是一片乱糟糟的嘈杂之声,可在他们三人之间,却有一种安静到可怕的氛围。
终于,李戚夷动了,以绝对的迅雷之势,仿若一条蛰伏已久的凶猛毒蛇,在那一刻骤然张开他的獠牙,狠狠地咬向了对方的咽喉。
秦夜泠的反应也很快,几乎在同时运足了内力准备给予对方猛力一击。
可就在这时,他的耳边传来了莫子篱的私语:“这是我与他师徒之间的事,你不必插手。”
秦夜泠的动作霎时一顿。
也就是这么一顿,李戚夷的掌风已到,虽未触及到莫子篱,可是掌风所过之处,皆如同利刃划过,在廊柱上、栏杆上皆留下一道道深深的划痕。
李戚夷动的太快,让所有的人都始料不及,就连时刻关注着这边动静的李潇,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的手离莫子篱的胸口只有一尺之遥。
白墨冉也有着同样的紧张,只是在见到秦夜泠并无动作之后,她便放下了心,知道他们两人之间必然有着某种默契。
只是……她侧首,看着刹那间眼泪夺眶而出的李潇,心中涌起一阵心疼。
也是在这时,她才意识到,自己把她带来大殿的这个举动,或许更加的残忍。
然而,群臣的呆愣,李戚夷的阴狠以及李潇的恐惧都仅仅只是弹指间的事情,就在李戚夷的手离莫子篱仅仅还有一寸之距的时候,时间仿佛被人定格。
李戚夷的身子就像是被人定在了半空中,就差那么一寸,却再也前进不了分毫。
所有人的心跳也随着这一变故停跳了一拍,随即便见到一直端坐于龙椅上的莫子篱慢慢的站起了身来,轻轻的拂开了李戚夷向他伸出的手,随意的就好像那只是天边吹来的一阵风。
可即便旁人再如何震惊,也不会比得过李戚夷,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刚刚的情况。
他明明感觉到自己的内力雄厚的在体内流淌,却在靠近莫子篱的瞬间,感觉到自己所有的武力都消失殆尽,整个人都进退不得。
这……怎么会!
“李丞相,朕向来敬重于你,就连你先前几番言行有失,朕都不予你计较,可如今,你却在这大殿之上,想要夺取朕的性命,你叫朕岂能容你?”
莫子篱的声音响彻大殿,令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而就在李戚夷失神间,他一挥衣袖,也不见得如何用力,李戚夷整个人就被他拂下了台阶,跌坐在大殿之上。
大殿里鸦雀无声,众人的视线都悄悄在莫子篱与李戚夷之间游移着,心里都清楚,后者怕是大势已去!
秦夜泠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内心有些复杂。
幽冥心法共分九层,据他所知,李戚夷身为幽冥门门主,已将心法练至第八层,断情绝爱、六亲皆陌,而此时,莫子篱竟能如此轻易地将他控制在鼓掌之间,怕是已经突破了第九层心法:心若空明。
如此,倒不知道他们两人之间要是交起手来,谁更胜一筹?
相比起他们,白墨冉和李潇则是更加的惊讶,因为她们两人是最清楚莫子篱的身体状况的,尤其是白墨冉,直到现在,她还不能完全的掌控好体内那股来自莫子篱的强大内力。
可是眼下这情况……只有待事后她再去询问了。
“你不必担心,如今子篱掌握了所有的主动权,而你的父亲再怎么说是他的师父,他不会真的对他下死手的。”
白墨冉见李潇的眉头始终蹙的厉害,忍不住出言安慰。
“不,不对。”李潇摇了摇头,不但没有平静下来,反而更加的慌乱了。
“怎么不对?”经过这段日子与李潇的相处,白墨冉很清楚李潇并不是那种会自乱阵脚的人,她现在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反应,必然是有着自己所不知道的担忧。
“我问你,你的软红阁一共有多少人?相比幽冥门势力如何?”
“数十万人,至于与幽冥门相比……我不是很清楚,但既然能够被并称为江湖的四大组织,实力当与软红阁不相上下。”
白墨冉不明白李潇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只是凭着本能回答,只是在这一问一答的过程中,她突然明白过来李潇的含义。
“是的,不相上下。”李潇眼中的忧色更浓,“可是刚刚父亲派去围着大殿的那些人,不过是众多幽冥门人中的冰山一角,那么其他的人现今又在何处?”
就像是响应她的话般,李潇这边话音刚落,大殿之上就传来了异动。
莫子篱神色一变,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目光冷冽的看着阶下的李戚夷。
“没想到当日我一时心软,竟是让你修习成了幽冥心法,倒是我的疏忽了。”李戚夷自地上缓缓地起身,神色倒没了方才的恼怒,显得尤为的平静。
可谁都知道,他的表现的越是反常,就代表着接下来事情的发展越是诡异。
“不过不管怎么说,你都是我一手带出来的人,现在能有着这般的作为,为师也的确感到很欣慰,只是——”李戚夷的眸子里骤然迸发出一抹尖锐的光彩,嗓子里发出渗人的讽笑,伴随着这笑声的,是金晟大殿轰然被数百人掀开的穹顶!
“好徒弟,和为师比起来,你还是太嫩了些!”李戚夷冷笑着撂下这句话,整个人便飞身而起,自殿内跃到穹顶边缘。
同一时间,那隐匿于殿顶之上的数百人一跃而下,在大殿之中剑花飞舞,各站一隅,动作整齐划一,将莫子篱与众多大臣隔绝开来,形成了一派孤立无援的形式。
这下,秦夜泠倒是愣了——因为他是唯一一个站在莫子篱身边的人。
白墨冉还没能反应过来期间发生了什么事情,李潇的脸色却忽然大变,骇然道:“杀阵!父亲他竟然不惜动用了幽冥杀阵!”
“什么意思?”白墨冉虽然不明白她的话,但从她惨白如纸的面色中,她也能猜到,此时的情况必定是万分不妙!
“这种杀阵是幽冥门最厉害也是最残忍的一种阵法,若非万不得已,绝不轻易动用,因为布此杀阵者,必当以自己毕生功力为基石,若成功诛灭了敌人,自己则废去了一身的武功,若被敌人破解了阵法,则所有阵中之人性命皆丧!”
“他们既然做出了选择,是死是活都是他们的宿命,又何必怜惜?”白墨冉听闻,眸底是一片冷漠之色。
于公,莫子篱是他们西漠的皇,他们这是弑君,大逆不道!
于私,莫子篱更是他们幽冥门的少主,即便与李戚夷决裂,也与他们有着同门之谊,可他们却不惜以自己性命为赌注去对付他,对这样的人,她生不起一丝怜悯之心。
“不,不是。”李潇摇了摇头,知道白墨冉是想错了,接着道:“若是杀阵被破,阵中之人虽会丧命,但届时,这数百人的功力都会凝成一股巨大的伤害,全部会对着敌方攻击而去,到那时,就算对方的武功盖世,也敌不过这百人之威!”
最后一句话落,白墨冉眼中的寒意瞬间冷到了极致。
“西漠陛下,今日我受你牵连,遭遇这等的架势,若是有个万一,你该拿什么补偿我才好?”秦夜泠短暂的错愕之后,只是淡淡一笑,仿佛这百人之杀阵在他眼中,不过是一场低级的游戏。
“秦将军,你这么说,未免是真无耻。”莫子篱原本凝重的心情被秦夜泠这么一说,倒是被气笑了,“若非我极力反对你我两国间的战争,今日这百人阵法怕是对准的不会是我,而是你了。”
“那秦某倒要万分感谢陛下的‘深明大义’了!”秦夜泠微微挑眉,不置可否。
李戚夷原以为他的阵法摆出来,怎么也让莫子篱忌惮几分,谁知道反而看到了两人之间这样的互动,顿时气得脸色铁青,登时不再犹豫,气怒的对下方的门人喝道:“你们还在等什么?还不发动阵法?”
众人闻声而动,数百人不断的交换着位置,杀意骤显。
大臣们霎时慌了手脚,可就在他们还没来得及为莫子篱的安危担忧时,更是有刀兵相接之声从殿外响起,声音由小到大,渐渐清晰。
“这是……”人群中有人迟疑的出声。
“哈哈哈!你们这群庸臣,未免发现的太晚,既然你们今日都站到了皇帝这边,那就别怪我李戚夷将尔等斩尽杀绝!”
李戚夷站在穹顶之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下面的人,权势之心在此刻达到了顶峰。
既然皇宫之内已经无人可用,那他便屠尽宫城,自己一步一步走上这皇位!
届时,谁人敢语?
“那个……那个李什么?”就在殿中之人都陷入一种巨大的惶恐之时,突然有人从他们之中走出,抬头用一种很疑惑的眼神看着李戚夷。
他们闻声看去,俨然是那个自称风漠之王的男人。
李戚夷也听到了他的出声,目露杀意的看着他,今日若不是他的推波助澜,他也不至于陷入这最困难的境地中!
“哦……李丞相是吧?你别生气,本王记性不太好,心肠还是很好的,现在只是想提醒你一下,你不妨分出你的一丝丝精力去看一眼外面的情况,本王保证你终身难忘。”
说完,风梓还露出一抹很有礼的笑。
李戚夷心中顿时警铃大作,站在殿顶上,半信半疑的看了一眼殿外,在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之后,“噗”的从嗓子里吐出了一口血。
只见皇宫城内,无数身着黑衣的门人都像疯魔了一样在互相厮杀,地上、宫墙上、白玉阶上,处处都沾染了他们的鲜血,而身着宫内侍卫的士兵们,却是毫发无伤,躲在一旁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这数万人互相厮杀的场面。
白墨冉虽未亲眼看见,但也隐隐猜到了什么,目光在殿中飞快地扫视了一圈,果然,就见之前还缠在她身上的白灵不见了踪迹。
神兽,果然名不虚传。
李戚夷见此场景,大起大落之下更是疯魔,他深知自己的所有计划皆已落空,皇帝的美梦也终将化为虚影,便愈发无所顾忌。
既然他得不到,那总要拉着一个人给他陪葬!
而这个人——
阵法一动,莫子篱与秦夜泠就感受到了一股冷冽的气息向他们逼近,那是属于这数百人共同的剑气。
“我破阵,你掩护我。”情况紧急,秦夜泠言简意赅的对莫子篱传音入密,主动入了杀阵。
莫子篱见此,只是迟疑了一下,便紧跟其上。
霎时,百人大阵一触即发,数百道剑光朝着两人身上刺来,秦夜泠却是眼睛也没眨一下,继续盯着他们脚下变幻的动作,手中飞快的在衍算着破解之法。
他征战沙场戎马半生,还从来未有过他不能破的阵!
莫子篱也因深知这一点,这才对他的话毫无疑义,一力承担下了这来自于百人的强大攻势!
他的内力早已消散,丹田早已枯竭,现今他的力量来源于万事万物,所以才让他在接下这百人之威时,有着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底蕴。
可即便如此,在这样相持了半个时辰之后,莫子篱体力的消耗也达到了极致,额头上布满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还需要多久,我撑不了多长时间了。”他分神传音给秦夜泠,不料后方有一道凛冽的剑光逼来,在他肩上狠狠地划下了一道伤口,血液立即渗了出来,染上衣服上白色的纹路,显得格外的刺眼。
“快了,再给我一炷香的时间。”秦夜泠的状态也没有比他好上多少,此时他已经将这百人阵法彻底过了一遍,现在只是闭上眼睛,在推算着这阵法的阵门所在。
“再这样下去不行,秦将军破解阵法之际,正是他们丧命之时!”
李潇眼看着莫子篱陷入生死关头,心急如焚却又无能为力,只能求助的看着白墨冉,以祈求她能有什么好办法。
白墨冉双唇紧抿,看着在刀光剑影中的两个男人,内心的煎熬比之李潇只多不少。
若是白灵在,凭着它的本事,不愁解不了这局,可是如今,白灵还在殿外对付着李戚夷的数万门人,断然脱不开身来殿内,她唯一能倚靠的,只有她自己!
白灵用的是幻术蛊惑了数万人的视线,而她的幻术,只用过几次,且都是用来幻化自己的容貌,对眼下的情况,她完全没有一点儿把握。
“李潇,等会儿我可能会用你试一下我的幻术,出现什么你不必慌张。”白墨冉的声音在李潇的脑中响起,她听了没有半分迟疑,很是信任的点了点头,眼睛却一直没有离开莫子篱的身影。
蓦地,她眼前一黑,紧接着耳朵也像是被隔绝了所有的声音一般,感知不到任何外界的情况。
“阿冉,我——”她刚想出声求助,又只是一刹那,双眼和双耳皆又恢复了正常。
“你方才是不是暂时的双眼失明,双耳失聪?”白墨冉主动说出了李潇的疑惑。
李潇点了点头,想到白墨冉之前就对她打过招呼,心中了然,终于放下了点心。
“夜泠,你破得阵法之时,给我一个信号。”在得到李潇的确定后,白墨冉当即传音给秦夜泠,对方随即微微点了点头。
白墨冉知道,他是听到了。
凡是阵法,必定是以人为阵,若是阵法被破的瞬间,受阵之人失去了意识,寻不到攻击的对象,那么这个阵法再厉害也是枉然。
只是,她想起方才只是对李潇一人施以幻术便消耗的内力,眉心微微收紧。
时间在指尖飞速的流逝,渐渐地,殿外厮杀的声音越来越小,也显得整个皇宫格外的凄清。
尤其是殿内,明明拥挤了数百人,除了刀剑之声,却再无半点杂音,安静的令人心寒。
“阿冉!”
突然,白墨冉耳边传来了秦夜泠的一声轻唤,白墨冉抬头朝着前面看去,正巧与他的目光相触。
她知道,契机到了!
澎湃的内力从她的丹田处涌出,随着她的指引飞速地聚于她的掌心,顺着她的意识朝着大殿中的每一个人蔓延而去。
“破阵之后,你们什么都不要管,只需要朝着先前的反方向闪避!”白墨冉只来得及对阵中两人传出这最后一句话,便将全副心力投入到了幻术的施展中。
“破!”
随着秦夜泠的一声厉喝,莫子篱与他两人皆破阵而出,所有的视线都在他们的身上聚拢。
“噗……”
数百人也随着杀阵的破灭,齐齐的吐出了一大口鲜血,随即目露杀气,全身的内力皆不受他们控制的尽数汹涌而出。
可就在这时,时间就好像静止了那么一瞬。
眼前是一片黑暗,耳边是一派寂静,他们看不到也听不到,动作也跟着这突如其来的变幻缓上了一缓,随即却又以着更加雷霆之势,带着万钧之力,朝着两人破阵跃出的方向轰然而去!
在这一瞬间,大殿上除了白墨冉与李戚夷之外,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因为白墨冉第一次施展如此庞大的幻术,难以掌控精准的范围,所以只能将大殿中的所有人都纳入她的幻象之中。
至于李戚夷,他因为站于大殿之上,超过了白墨冉能力所能达到的范围,所以也能清楚的看到这一切的发生。
所以他便亲眼看见,就在刚才,秦夜泠与莫子篱破阵而出的那一刻,他们骤然转变了闪躲的方向,而下面那些他精挑细选的门人精锐,却像是失去了方向的傀儡一般,依旧是对着他们先前逃出的方向,使出了他们人生中的最后一点内力。
短暂的黑暗过后,殿上之人纷纷恢复了正常的视觉和听觉,所以当他们看见眼前的一切,皆有种荒唐而松口气的感觉。
眨眼之间,之前还横亘在他们与莫子篱之间的数百人皆倒在大殿之上,失去了全部的生机,而秦夜泠和莫子篱,则悠悠然的立在这百人尸体中,面色丝毫未变。
而他们原本所在的方向,正对着龙椅所在的位置,此时的龙椅包括白玉铺成的阶梯,皆化为一片灰飞,寻不到半点当初的模样。
由此可见,那集合百人之力而凝成的一击,威力是有多么强大!
“阿冉!”秦夜泠在那股黑暗过去之后,首先便将视线转向了白墨冉,在见到对方苍白的唇色以及摇摇欲坠的身子之后,顿时变了脸色,迅疾地来到了她的身边想要扶住她。
可就在他离白墨冉还有几步之遥的时候,秦夜泠便见到白墨冉的眸光骤然大变,站在她身旁的李潇更是满脸悲愤惊恐之色。
“李潇,不要!”白墨冉伸出手想要拉住她,奈何她全身的气力都已在方才的幻术中耗干,根本无力拉她。
而秦夜泠反应过来不对劲的时候,李潇已经跑出太远,他根本来不及阻止。
“父亲!”
“潇儿!”
两个称谓,来自三个不同的人的口中。
就在刚刚,秦夜泠走向白墨冉的时候,李戚夷突然从殿上飞身而下,对莫子篱发难。
莫子篱虽然在阵中耗费了太多体力,也受了些伤,却也比重伤在身的李戚夷好上太多,他察觉到李戚夷从背后的偷袭,手中招数变幻,转过身去,对李戚夷就是毫不留情的一击。
因为,没有再心慈手软的必要了。
师徒之情,在这数万人鲜血铺就的道路上已断。
他待他始终留有一丝余地,可他却不惜牺牲百人性命,也要将他除之后快!
既如此,不如就此——杀!
可是,就是这样决绝狠厉的一掌,却没有如计划中一般落在李戚夷的身上,随之倒下的,是李潇纤弱的身子。
莫子篱愣了,李戚夷更是愣了。
直到李潇快要跌倒在地,他才手忙脚乱的蹲下身子将她接住。
“父亲,你早已忘了我母亲临终时对你的嘱托。”李潇看着他,嘴角不断的有血液往外溢出,可她的眼神却是分外的委屈。
“我没有忘,我怎么会忘!”李戚夷抱着李潇,声音依旧粗噶难听,此时却多了一分小心翼翼:“你已经是皇后,是这西漠国最尊贵的女人,不是吗?”
“你说的没错。”李潇吃力的笑了笑,笑容却很是苦涩,再次开口时,她的眼中已有泪意:“我是这西漠国最尊贵的女人,可是,我的父亲却想要杀了我的丈夫!”
李戚夷抱着她的手紧了紧,却没有再开口。
“父亲,就算潇儿最后求您一次,放手吧,好不好?”
李戚夷沉默的看着李潇,没有说话。
李潇没有放弃,颤巍巍的抬起手,攥紧李戚夷的领子,再次出声恳求,泪水顺着她的眼角滑落,她的语气近乎呜咽:“好不好?”
在李潇这样的目光下,李戚夷终是别开了眼,不再看她,只是依旧沉默。
李潇见此,虚弱的苦笑了一下,心中知晓了他最后的答案。
攥着他衣领的手再也没有力气,无力的垂下,李潇闭上眼睛艰难的在李戚夷的怀中喘着气,脸上露出了一丝痛苦的神色。
“潇儿。”
莫子篱见此握过她的手,想要将她拉入自己怀中,却被对方挣扎着甩开了手。
“陛下。”
李潇突然睁眼,眼神坚定的看着莫子篱,声音微弱却很清晰道:“我李潇这辈子就求您一件事,今日,放罪臣李戚夷离开皇宫!”
莫子篱看着她,眸中终是掠过一抹痛楚。
他尚未来得及开口应下,就见她又紧张道:“陛下,今日,只是今日!若是今日之后,陛下的人在西漠搜寻到他,届时无论陛下如何处置,李潇绝不过问!”
或许是因为李潇的面容太过悲戚,又或许是因为她的伤势太过严重,莫子篱再也看不下去,立即传唤:“来人!”
殿外无数名侍卫应声而入,齐齐站在大殿之中。
“将李戚夷立即遣送出宫,之后不允许有任何人跟踪!”
“是!”侍卫们虽然觉得这皇命太过不妥,却也聪明的没有说话,齐声应了。
莫子篱立即将李潇一把从李戚夷的怀中夺过,将她抱着站了起来,再也没有看李戚夷一眼,径直走出了这残破不堪的大殿。
李潇依偎在他的怀中,大约是再也没有什么好挂念的,一下子就睡了过去,笑容浅淡而又安宁。
“还不快走?”
待到莫子篱离开之后,几名侍卫立刻发难,用剑柄戳了戳李戚夷的脊梁骨,催促着他离开皇宫。
李戚夷也出乎众人意料的,没有再做半点的反抗,很是规矩的在侍卫们的指手画脚下渐渐走远了。
“如此,我们也该走了。”
秦绾绾看着不远处将白墨冉揽在怀中满脸温情的秦夜泠,眸中也掠过一抹暖意,拉了拉风梓的袖子,示意他离开。
风梓这次却没遗漏她的视线,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便见到了秦夜泠。
“不急。”他安抚般的拍了拍秦绾绾的手,解释道:“既然西漠来都来了,我们不妨在这多呆一些日子,毕竟这里是个大国,总不比你在风漠呆着闷得慌。”
秦绾绾闻言,刚想说自己不用,就听风梓又补充道:“更何况,我们这一趟也不能就这么白来,总要和西漠皇帝讨点东西回去不是?”
秦绾绾这才把话咽下,点了点头道:“至少,我们先离开这大殿吧,这里血腥味太重,我不喜欢。”
“好,依你。”风梓这次倒是不忸怩,立即便揽着秦绾绾的肩带着他的一干人等离开了金晟大殿。
秦夜泠看着秦绾绾远去的背影,眼中若有所思,却又很快将注意力放回了怀中的白墨冉身上。
而这一场西漠的内战,终于随着幽冥灭门、丞相被废以及数万人的鲜血为铺垫,缓缓的拉上了帷幕。
**
“李潇还是没醒吗?”
离那日金晟大殿的内战已经过去了一个月,宫内死伤的兵士皆以下葬,毁坏的宫墙殿宇也已经修葺的差不多了,一切都恢复了原有的平静,唯有李潇因为救治及时,虽无性命之忧,可自那日以后一直在昏睡,迄今未醒。
面对白墨冉的询问,莫子篱将手上的最后一勺药给李潇喂下去之后,无声的摇了摇头。
“太医今日有来看过吗?他们怎么说?”白墨冉没有就此放弃,紧追不舍。
“他们说,潇儿的身体现今已无大碍,只是她自己不愿醒来,这才沉睡了这么多天。”莫子篱不得已,只得将情况如实相告,语气中也颇为无奈。
白墨冉扫了眼在床上安睡着的李潇,思及她这一生,悲悯的叹了一口气,道:“若换做是我,怕也宁愿就此长睡不起。”莫子篱知道她话里有话,闻言并没有搭话。
白墨冉见他如此,便知自己多说无益,可到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道:“莫子篱,李潇她是真的很爱你,这世上的爱大多海誓山盟、两情相悦,可她不是,她对你的爱,是成全,就连现在,她大概也是感知到你的某种心意,所以才会宁可一直沉睡下去。”
说完,她没有再多看他一眼,转身便走出了凤盛宫。
白墨冉的话说得太过直白,就仿佛一把利剑直接插在他的心头,扎的他内心刺痛,避无可避。
他慢慢的踱步走到床榻旁,看着李潇沉睡的容颜,眸中染上了一层疼痛的色彩。
他还记得那日,他从李戚夷的怀中将她抱起的那刻,他的心里是有多么震惊。
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瘦了,那样的重量,他哪怕是一只手都可以轻易的将她抱起,可他却记得她是最爱吃的人,从小到大,她的脸上总会有着婴儿肥,可是他却将她疏忽至此,到现在才发现她的这些改变。
那日她哀求他放过李戚夷的场面,他迄今还历历在目,只要一闭上眼睛,便能想起她那惊慌的眼眸,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让她对自己连这样的一点信心都失去了?
人一旦陷入某种情绪,就很容易想起过往的一切,有关于李潇的所有回忆,都在这一刻齐齐涌上莫子篱的心头,因为有了探究,所以让他发现了很多过往不曾注意的小细节。
就像她从小到大都没有在他面前穿过一套同样的衣服,就像他每次去凤盛宫时从未走过夜路,就像,她在他的面前,从未有过半分的难过。
这一天,莫子篱在凤盛宫一坐就是一天,直到日落时分,他似是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缓步走到了床边,俯下身子在她耳边低语了一句什么。
随后说完,似是自己也觉得好笑,摇了摇头,就像是放下了什么心结,脚步轻快的离开了。
西殿内,白墨冉看着埋首在书案前批奏着东临快马加鞭传过来的奏折的人,眉头越蹙越紧,最后实在忍不住,上前几步,“啪”的一下合上了那本他正在批阅的奏折。
“你到底什么时候回东临?”白墨冉一脸气恼的看着他。
“随时。”对方似是在这一个月里习惯了她时不时的恼怒,表现的格外淡然,“只要你和我一起回去。”
“秦夜泠!”白墨冉面对着一个月以来千篇一律的回答,终是忍不住爆发了,“我会回去,但不是现在。”
“或者,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我现在和你回去,但我会回软红阁,不会踏进皇宫半步!第二,你先回去,等你将东临所有事情都处置妥帖,我会在西漠等你。”
“给我一个理由,你必须要留在西漠的理由。”秦夜泠不为所动,目光如炬的看着她。
在他的注视下,白墨冉的双手在身后渐渐地紧握成拳,半响后方道:“我需要一些时间。”
“什么时间?”秦夜泠不解挑眉。
“我需要一些调整自己的时间,好让自己以最好的姿态,嫁给你。”
而在不远处的另一个宫殿里,也在上演着同样的场景。
“风梓,我们已经在这里呆了一个月了,你究竟准备何时启程回去?”
他们的宫殿与秦夜泠的宫殿隔不了几步路,秦绾绾每次只要走出宫殿,都生怕自己会和秦夜泠碰得正着,这一个月以来,她过的是格外的胆战心惊。
风梓却不知道是怎么了,无论她说些什么就是不愿马上回去,可在这些日子里,他分明都要将这皇宫的金库搬了个底朝天了,她也在西漠的市集逛了几次,他们已经没有再留下去的意义。
就在这时,一名随从从外面走来,来到了风梓的身边,对着他耳语了几句,风梓点点头示意知道,那人这才退下。
他看着秦绾绾,突然笑了笑,终于给了她肯定的回复。
“明日,我们回家。”
第二日一早,两方的人马就已经收拾妥当,随时准备出发。
莫子篱的脸色却不是很好,要么一个不走,要么凑着一起走,若不是这两人本不甚熟悉,他简直要怀疑这两人是窜通好了来给他添乱的了!
“陛下请留步,不必再远送了,本王向来随意惯了,没有那么多规矩,陛下您政务繁忙,不必在本王身上浪费时间了。”
到得宫门口,风梓主动开口让莫子篱止步,倒不是因为客套礼数,他人生中从来就没有过这四个字,而是真的觉得莫子篱跟着……有点碍事。
“既如此,秦将军、风漠王,一路走好,朕便不送了。”
风梓的这句话正中莫子篱的下怀,他问都没问秦夜泠的意思,直接就用一句话将两人“送”出了皇宫。
毕竟,他与秦夜泠之间本就没什么好说的,况且阿冉此次也不与他回去,那就更没什么好送的了。
面对莫子篱如此“坦率”的做法,秦夜泠只是赠以一抹毫不真诚的笑容,随即当着他的面望向了白墨冉道:“阿冉,送我到城门口如何?”
白墨冉自然不会拒绝,况且她本来就是打算这么做的。
只是这样的举动在莫子篱看来,无疑是明晃晃的示威了。
他扶额,想着在以后秦夜泠不在的日子里,他该如何在阿冉面前给这个男人抹黑。
两队人马皆整齐有序的朝着城门口行进而去,秦绾绾一路上却沉默的厉害,风梓这些日子以来赖着不走,偏偏选择了这天与秦夜泠一起出城,让她心里隐隐的有了一个猜测。
“绾绾,若是你想跟着他一起回家,我不会阻拦。”
风梓在她的身边突然开口,同时也证实了秦绾绾的猜测。
秦绾绾几乎立即转头,朝他看了一眼,然而就只是这一眼,便饱含了太多的情绪。
受伤、脆弱、责怪以及还有一丝……连风梓都看不懂的情绪。
直到很多年后,风梓都很清楚的记得这一眼,也在那时,他终于明白了现在他尚未能看懂的那丝情绪,那是他日夜渴望梦寐以求想要得到的深爱。
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因为就在这一刻,变数突生!
官道的两边,不知道从哪里突然窜出了数十名黑衣人,上来一句话都不说,见人就杀,更加诡异的是,这些黑衣人不似普通人一样,被回击中剑之后,脸上没有半点的反应,依然照着之前的速度,不断的只知道杀、杀、杀!
这不由得让白墨冉想到一种可能性,那就是这些黑衣人全部都被人投了蛊,成了活死人,即使被砍伤也不知道疼痛,只知道执行执蛊之人下的命令,直到血液流干,至死方休!
而在西漠,能与他们结下仇怨的人,除了李戚夷外,别无他想!
想到这一点,白墨冉就控制不住的恼怒起来。
当初李潇用自己的性命救了他一命,让他毫发无伤的走出了皇宫,自己还躺在床上沉睡不起。
如今,他却不知道珍惜,仍以这样的方式来垂死挣扎。
这样的人,又留他何用?
与其让李潇醒来知道她父亲的这般做派,倒不如趁她还未苏醒的时候,斩草除根!以避免她日后更深的苦痛。
她的想法刚刚浮现,李戚夷便从暗处显现出了身形,径直朝着秦夜泠的方向而去。
那日,若不是因为他的出现,他不会输得这么惨,如今还想要安然的从西漠离开?简直妄想!
好在秦夜泠对此早就有所准备,并未中他的偷袭,只是李戚夷怕是为了集中对付他,竟是将七八个活死人调到了他的身边,他一边要对付他们,一边又要抵挡住李戚夷的攻势,委实有些吃力。
好在这样的情况并没有持续多久,就在李戚夷还想要对他再次出手的时候,他的身后剑光乍起,直直的刺向了他的心口,他下意识地感受到了威胁的存在,身子灵敏的闪避了一下,那剑便脱离了原来的方向,刺入离他心脏处只有一两寸的地方。
他转身,便看到对着他的方向还未来得及收回手的白墨冉,正骑在马上高高俯视着他。
白墨冉早已没有再使用幻术遮掩自己的容貌,所以这次,李戚夷很快就认出了她的身份,随即,脸上的笑容更加的阴森诡异了。
杀了莫子篱和秦夜泠又能怎么样?凭着他现在残余的势力,他依旧什么都做不了,可如果杀了白墨冉呢?
这个他们两人都深爱的女子,若是她死了,足够让他们两人痛苦一生吧!那他就算是死,也无憾了!
如此一来,李戚夷果断的放弃了对秦夜泠的攻击,身形一闪,立即出现在了白墨冉的面前。
可如今的白墨冉除了自身的内力之外,也已经将属于莫子篱的那部分内力完全融入自身,所以和李戚夷交起手来,并没有落得下风,反而隐隐有了压制之势。
在与李戚夷交手的过程中,她眼看着对方露出的破绽越来越多,只需要一个合适的时机,她便能将其一举拿下。
可就在这时,她的眼前突然一阵眩晕。
虽然只是一瞬的迟缓,可是高手过招之间,这一瞬的功夫便能决定生死!
“阿冉!”
秦夜泠的注意力一直都没有从白墨冉的身上离开,此时见此情景,神魂俱裂,爆发之下,竟是用内力将围在他身边的几个活死人,活活震碎成了人肉渣滓!
他拼命的朝着白墨冉的方向奔去,可是,还是来不及了!
李戚夷的手眼看着就要触碰到她的心口位置……
时间在那一刻仿佛凝固,一片骇然中,有一道柔弱的身影,迅速而又坚决的挡在了白墨冉的面前。
随后,时间继续流转,手掌刺入*的声音本应很细小,可在这个时刻,却好似传进了每个人的耳里。
“绾绾!”
风梓看到眼前的这一幕,睚呲欲裂,手中的剑仿佛成了弑鬼的巨斧,将所有阻拦他道路的人皆拦腰砍断。
而早就在秦绾绾为白墨冉挡掉那致命一击时,被白墨冉一掌震断心脉已成死人的李戚夷,在风梓眼里却成了最好的祭品,剑光闪烁间,血肉横飞,尸体霎时四分五裂。
蛊主已死,那些活死人也瞬间倒在地上,失去了所有的生机。
而秦夜泠却因着风梓的一声“绾绾”,脚步凝在原地,再也迈不出去分毫。
其实在这些日子里,他对她早有猜测,甚至心里隐隐有了一个答案。
可是在这一刻,他却希望他之前的一切猜测都是错的。
“哥哥……”
一声轻唤,霎时消散在风中,微弱的几不可闻。
可秦夜泠却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他闭了闭眼,终于还是迈开了步子,走到她的身前,缓缓地蹲下身子。
“绾绾。”他唤她,语气一如多年前般的温柔宠溺。
秦绾绾的眼眶顿时就红了,思绪似是也被拉到某个回忆中,嘴角扬起一抹轻笑。
她的面纱早在刚才的打杀中掉落,露出了她本来的样貌,可在秦夜泠眼里,她却始终未变,还是那样清丽娇俏的女子。
“哥哥……绾绾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秦绾绾看着秦夜泠近在咫尺的面容,泪水不住的流出。
这么久了,她终于可以说出自己的歉意,她不是故意,真的不是故意的。
“好。”秦夜泠点点头,拉过她的手,嗓音轻柔道:“绾绾,和哥哥回家好不好?”
可是这次,秦绾绾却坚定的摇了摇头。
她的目光从秦夜泠的身上收回,落在了将自己抱在怀中的风梓身上,用着无比虚弱却又委屈的声音道:“风梓,我们回家好不好?”
听闻这话,风梓身子一阵巨颤,他想起这一个月来她对他说的无数次的回家,却原来,是真的想要和他一起回家。
“好,我们回家……回家!”
风梓说着,抱着她就从地上起身,一步一步的朝着城门外走去,可是怀中人的气息却是越来越弱。
“风梓。”
秦绾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越发的冷了,她用尽自己的最后一丝力气,握住了他的手,看着眼前这张脸,觉得他今日是前所未有的英俊。
“怎么了,绾绾?”风梓勉强让自己露出一抹笑,却不知道自己的声音颤抖的有多么厉害。
“其实大婚那日,我之所以跑回来,是真的想要嫁……嫁给……”
秦绾绾拼尽全力,却始终没能说完最后一个字。
白墨冉在他们的身后看着这一切,等到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她早就感觉大婚那日有什么不对劲,却不曾想,结局会是如此。
第一抹日光自天边洒下,照在他们的身上,却宛若日落的残阳,似血一般的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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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经天和大陆史记记载,天和第六百一十六年,东临、西漠皆祸起内战,西漠皇帝经此一劫彻底稳固皇位,同年七月,东临将军秦夜泠在民心所向顺利登基,史称仁智之王。
同年八月,西漠皇帝偶遇一民间女子阿冉,一见如故,颇为欣赏,故认为义妹,赐封为墨和公主,欲与东临国修秦晋之好,东临皇帝欣然应允。
后又有传言,两国大婚当日,西漠皇帝亲自送亲,一直将新娘送至了城门口,随之所赠与的嫁妆铺满了整个官道。
更有传言语,新娘到达东临之时,东临国内铺满了百里红毯相迎,百姓们更是自发的为新娘洒起了花瓣,场面之壮阔,前所未有。
自此,天和大陆四国之间,迎来了有史以来最长的一段和平盛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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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种种原因,本文在这章节可以算是一个小完结了,后续文中没有提到的分支人物及情节,还会继续以番外的形式呈现给大家,所以亲们不用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