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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飞,我不管你是真是假,能主动站起来欢迎我加入到你的对手行列里,说明你还没有忘记自己在无名高地下说过的话,‘咱们真枪真刀拼一次’,这也展示出自己以往敢作敢为的一贯作风,从而证明你对枪林弹雨中有过的战友之情还没有彻底泯灭!剑飞……”
郭威带头鼓起掌,打断我的即席发言,会议室里一片掌声。
李剑飞起身拍巴掌,欢迎我走到他的对面座位前。他笑容可掬,是苦涩,是无奈,还是诚心诚意,恐怕连他自己也解释不清楚!
星期一,我在师司令部的作战室里待了一个白天。他们该忙什么去忙什么,自己围着豆蔻山的沙盘不知道转了多少圈,思谋着如何“打”的李剑飞心服口服,在非常直观的“演习场”上来摆兵布阵。
下了班,林冰和班子太拉上我去小食堂吃过晚饭,回到招待所的客房。自己想冲个澡,看看电视新闻就睡觉,听见娃娃在门外喊“爷爷”,我紧走几步去拧锁拉开门。娃娃拉着陆小璟先进来,军军抱着个大西瓜,玲玲提着一袋水蜜桃,大板非要挤到华华和顾青的前面,平平给它让开路,可笑着轻轻地掩上门。
“你没走还是又回来了?”
陆小璟没接我的话,抱起娃娃就大步走进卧室。华华往沙发上一坐,说:“三儿,我们上午去又把丫头请来了。叶姐好说话,她答应丫头来给我们医院先培训两周,要不几百万的设备闲着怪可惜。你别管丫头,我跟你二姐已经安排好她了。”
“三哥,”平平接过我手里的纸水杯,说,“大姐二姐当领导真的不容易,要选中人才,留住人才,部队和地方还不一样,这方方面面的关系都得照顾到,今年光设备投资就七百多万,全是从银行贷的款。以前医院妇产科和烧伤科在市里有名,郭威请我嫂子来作了几例心脏手术,龙龙和二妞说要动员蒲伯伯他们来给医院培训一批专科人才。这几天市里几家大公司听说跟总院有特殊关系,联合起来赞助了一千五百万。现在都讲经济效益,他们不会瞎扔钱,有了关系,搞个专家会诊,听个保健讲座什么的,图得方便,辛苦就辛苦了我嫂子。”
我默默无语,给两位姐姐倒了两杯白开水,坐在她们对面的沙发上,招呼过来尽职尽责的大板,抚摸着它那油亮油亮地长毛,心里十分可笑佩戴大校军衔的姐姐,她们还没有去买马却先备好了鞍!
然而,为了姐姐调走之前已经备好的“鞍”,自己利用在总院的“特殊”关系,请蒲伯伯和陆叔他们一道而来,为这所部队医院精心培养出二十多位有真才实学的人才,包括贾士光的爱人甄小婉。四年时间里,医院不仅自费盖起二十一层的住院部,在胸外科,心内科和普通外科等科室已经很有名声。那栋大楼顶上闪闪的军徽,成为市区八一大街最西头的一景!
两位姐姐自然有为人处世的哲学,她们去请陆小璟作几台手术,打个电话,她请假也不敢说不来,她们在我面前都有绝对权威。
谁要不信,可以领教一下!
“大小儿,你们吵也吵了,闹也闹了,绝话都说了。蓉蓉,当年你们非把军军的户口办过来,现在军军结婚成了家,自己养活自己,珍珍本科毕业也自己找到了工作,一个月能挣三千二。你们当父母的把事和话都做绝了,跑来还想干啥?”
顾青义正词严,话都说到这种地步了,蓉蓉还想为自己辩解,说:“二姐,今天是老阿姨的生日,我们是来……”
“蓉蓉!”顾青打断蓉蓉的话,说,“杨子跟亮子从七0年起就年年给老阿姨过生日,你们给老阿姨过过几次?老阿姨一把屎一把尿看大军军和珍珍,你们啥时候给老阿姨主动花过一分钱?军军结婚,玲玲生孩子,你们连面都不照。听李毅说自己有了胖孙子,孩子长的特别喜人,你们就正大光明来看孙子,还偷偷摸摸地把东西放在院门口就走,回去跟李毅说怕狗咬,从来不说自己早就没脸进我的家门!”
“姐,”顾凡抬起头,说,“以前都是我们的错,任你骂,任你打,求你给我们一次改正的机会好不好。”
“今天不行!”杨铠忍不住接上顾凡的话,说,“大小儿,蓉蓉,我兄弟十六年没回过家,今天他领着老婆儿子专程来给老阿姨过生日,小叔知道了还不让我们陪他去贺叔家。你们想真心诚意解决矛盾,找个时间,咱们把家里的长辈和玲玲她父母亲请到一起好好坐坐。”
“大姐夫……”蓉蓉恳求道。
吴亮坐到沙发上,一动不动地抽着烟。他早已兑现了自己八一年中秋之夜对顾凡他们的诺言。
“大小儿,人活脸,树活皮,你跟蓉蓉怎么越活越不要脸?”
华华没进门就开口怒气冲冲地骂道。
顾凡和蓉蓉还没有走进姐姐的家门,我就顺手从茶几下面抽出一份报纸,装模作样地看起来,只当自己眼前什么都没有发生。
说句实话,在这个大家庭里敢以大欺小的只有顾凡,蓉蓉是擅长挑拨离间,自己从小受他们两口子的气还最多,社长和李毅都知道。钢钢和宏宏无非是缺心眼,单跟着他们跑。这也难怪,自己儿时失去父母亲,得到长辈们倍加呵护的同时却让他们产生了嫉妒心,自己不得不去自食其力,*出来不畏一切的性格和以诚相交的做人理念。
顾凡和蓉蓉真会挑时间,电话约好了李毅,找了个给老阿姨来过生日的借口,手提上千元的礼物,兜装上万元的现金,心里感觉还不踏实,出门前又跟社长通了电话。想儿子还是想孙子,恐怕他们也搞不清楚,反正是心急如焚,紧赶着比李毅他们早到一步,或许不想让老战友看到那激动人心的一幕,根本不去想自己的罪孽,能不能得到姐姐和姐夫以及儿女们的宽恕,就大模大样地走进姐姐的家门。
蓉蓉结婚当天让大伯母赶出家门,婚后不到半年就有了军军,结果没奶吃。顾凡给刚刚出院的大伯母留下两袋奶粉,从伯母家接上休完产假的老婆就回了家。大伯和大伯母心疼孙子,我给军军买个奶瓶还要给我钱,特意让我去顾青家请老阿姨来帮助喂养孩子,军军和两个小和尚一起长大。蓉蓉七四年生下珍珍,顾凡还是如法炮制。一直等儿女们长到上学的年龄,他们才先后接回家,尽起父母的职责。
大伯和大伯母讨厌蓉蓉,知道她从小就是家里的“是非婆”,未婚先孕,婚后生了孙子也不许她进家门。伯伯和伯母知道女儿有令人反感的品行,不可能去为女儿理直气壮地争得婆家的一席之地,不知不觉地把怨气撒到军军和珍珍兄妹的身上。
顾凡的一儿一女生下来单靠喂养,是顾青和华华帮着老阿姨哺育长大成人。特是兰兰姐,为了买到适合婴儿吃的炼乳,让强嫂看门,一个人去提货,雨天路滑,摔坏自行车,她也骨折住了院。东东和燕燕还有两个小和尚,从小跟军军兄妹玩大,心里早就是一家人。
然而,顾凡和蓉蓉明知军军跟姐姐两家人感情深,儿子没考上高中辍学去了姑姑家,几年时间光知道儿子比他们有钱,别的根本不闻不问。当他们听从姨姨家回来的女儿说,儿子有了漂亮的对象,市郊的农民家庭也非常富裕,还正在自费读兽医大专班,气的连夜拨通电话,命令儿子马上回家,软硬兼施,单*儿子和李毅的千金见一面,没想到儿子满口应承。等叶姐领来女儿,军军偷偷跑回姑姑家,找到心爱的人诉说衷肠。生气归生气,他们有气先不往儿子身上撒,跑过来找两位姐姐大干一场,兰兰叫来父母亲,碍于长辈的面子,绝话出口,扬长而去。他们后来把大伯母惩戒他们的方法照搬到玲玲身上,连儿子也不准进家门。珍珍见哥哥和嫂子头顶烈日,从早晨站到傍晚,渴了对着水龙头喝几口,饿了分吃个大面包,左邻右舍,连李毅也劝不动心如磐石的小夫妻,她一气之下,收拾好行李,拉上哥哥和嫂嫂回了姑姑家,自己发誓要走自己想走的路。
军军和玲玲如今结婚成了家,珍珍大学毕业也找到合适的工作。当姑姑和姨姨的深感欣慰,大伯和大伯母的在天之灵也能安息。
确实,顾凡和蓉蓉已经后悔当初幼稚可笑的做法。如果不后悔也不会三番五次去姐姐家,给儿子放下东西就匆匆离去。不过,他们来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进姐姐的家门。约好了李毅,还通知了社长,这两口子在军部大门的传达室坐一坐,等战友们来了一起进门,或许姐姐能给这个面子。他们异想天开,进门单问我长短套近乎,可惜碰上我这位软硬不吃的弟弟,连声也没应。华华在院门口听到杨铠的驱赶话音,马上让东东领着陆小璟他们回了家,怒气冲冲地走进门,不问青红皂白,开口骂的这两口子一下子就无地自容,只好提上给老阿姨祝寿的礼物,跑到贺叔家去抹泪水,还挨了两位叔叔的臭训。
姐姐就是姐姐,事事处处都要走在弟弟妹妹前面,无论家里还是外面,任何人不敢说三道四,除了自己养大的孩子们,姐夫在她们心目中崇高无尚。我绝对想不到,跟她们找“岔”赌了三年气,两位从小单疼我爱我的姐姐,对我们夫妻一个自然而然的举动,感动到她们差一点双腿跪下。姐姐再三要求我原谅她们一时的偏执,儿女们结婚前对我的蛮横之声。我怀抱和自己同属一命还非要跟上我的娃娃,眼含泪水,真诚地求得姐弟一生情!
我们姐弟相互之间的情感比亲的还要亲。
“叔叔,这是我买的桃。”
玲玲一手拿着一个洗净了足有四两的大桃递给我,顾青可笑地说:“玲玲,你叔叔不吃,你还不了解你叔叔的生活习惯。他吃水果就是饭后吃,不喝茶也不喝酒,吃饭也不管好赖吃饱了就行。”
我转手把大桃递给了军军。
“叔叔,你认识市武警支队的头头?”军军坐在沙发上问道。
“武警支队?”我点了支过滤嘴,想了想说,“我跟武警开过两次座谈会,会上可能见过面,不是太熟。”
“叔叔,”玲玲把掰开的大桃递给军军一半,说,“军军就爱去铁路南的武警警犬基地玩,还让我给人家改良品种,非说牧羊犬不如藏獒凶,警犬要得是嗅觉不是要力气。他跟头头们混熟了,现在人家是市武警支队的领导,跟他还是老样子,经常去我家坐坐。”
“叔叔,”军军一挪屁股坐过来,说,“警犬基地的出来的头头们跟我不是一般关系,刚开始怎么训犬都是我教的。他们就喜欢大板,只要一去,吃饱了还得拿上,司队长和固政委跟我没架子!”
我高兴地点了点头。
“三哥,”平平喜笑颜开地说:“军军跟武警的头头真不是一般关系,还有刘智海和刘智东,龙台镇还有一帮狐朋狗友,没事干就聚在一起胡吹六拉,他喜欢结交这些人。”
当时,我没听清军军说的是“司”还是“史”,差一点错过了和狼群打了一夜仗的战友司才千相遇相交地机会,感叹战友情谊深。
不过,军军真有一帮有血有肉的铁哥们!
“亲死了!亲死了!……”
陆小璟吵吵着平抱娃娃走出卧室,孩子还用两只小胖手捂着她的鼻子。她激情地吻了娃娃两口,坐在姐姐中间,说“大姐,二姐,老阿姨过年见娃娃老找我,就说这个小人人特别会惹人喜爱他。刚才拉巴巴就捂我的鼻子,给他洗洗小屁股还一直捂着我,亲死了!”
“奶奶,我想吃大桃桃。”
“不准吃!”玲玲接上娃娃的话,说,“婶儿,他在车上跟我就分吃了一个,刚拉空肚子又想吃,不知道个饥饱,胖的没有个人形!”
“玲玲!”华华肃然责备道,“哪有当妈这样说孩子的?全家人谁说过娃娃长的丑?琼琼一放学就跑过来看看‘宝亲亲’在不在家,乐乐和彤彤放假就想来,进门一见娃娃就要抬一抬他,拉尿到身上也没嫌过脏,让你丫姨夫专门从日本捎来电动小汽车,一背就背了二十里,你就不怕你叔叔你婶儿笑话你!”
大板真机灵,华华刚开口,它就走过去让眼含泪水的娃娃跟上它来找我。孩子扑进我的怀里,玲玲不得不默默地垂下双目。
“玲玲,”顾青非常耐心地说,“你看看你婶儿,乐乐不到两岁她就出了国,为了补上这段感情,乐乐怎么气她也不往心里去。还有你叔叔,从你哥你姐开始,彤彤一见他比见他爸他妈还要亲。你没见娃娃,爷孙俩才认识几天,吃了饭还非要看他的‘乐爸爷’。”
“小时候胖不见得大了也胖,你问军军,琼琼小时候有多胖,大人亲孩子亲的就是一身肉。你们白天在外面忙一天,晚上见了还要训孩子两句,哪有你这样当妈的,连你妈都说你不会亲孩子。”
说罢,平平端起纸杯子。
玲玲一句不着边的话,惹恼了在座的长辈,挨了一顿数落,真让她坐立不安。其实,这位年轻漂亮的少妇并不是她们当着我们夫妻面责备地那样,在娘家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在军部大院里也是口碑极好的美丽仙鹤。到了年底,她如愿以偿地跟上军军住进我的家,从打扫卫生到一日三餐,成了我家不请自来的免费保姆,忙了里又忙外。
每个人生活成长的客观环境差异很大,特别是嫁来的媳妇,所作所为往往难尽长辈之意,这是正常现象,千万不能去求全责备。
整整四年时间,玲玲在我的家里从来没多过半句嘴。无论是远道而来的长辈,还是天天来看娃娃的琼琼,她单给人留下了勤快贤惠的深刻印象。特别在对待公婆无理之举上,她见李毅和社长三番五次来找我为顾凡两口子说情,便主动征求我的意见,心胸豁达地提出和军军一道去认公婆。单凭这一点,我脑海里的记忆将无法抹去。
时间一晃而过,当乐乐考上了博士研究生,到了该择偶的年龄,岳父和岳母给外孙提出了唯一的要求,她必须向他的军嫂看齐。
“玲玲,你要真嫌娃娃胖就再生一个,我就喜欢这个胖娃娃,小嘴儿不大,还挺会说,我给你们养着这个喜人的胖娃娃!”
陆小璟开玩笑给玲玲圆了场,燕燕推开门,让进来手提旅行箱的琼琼,跟在她们身后的郭威关上门,说:“平嫂,琼琼真有力气!”
“郭叔,”琼琼非常得意地说,“我以前也没多大劲儿,自从有了宝亲亲,我天天抱他就抱大啦!”
“好不好哭啥?”燕燕从我的怀里抱起娃娃,说,“宝蛋蛋,肉蛋蛋,你是谁家的亲蛋蛋?快跟大姑对暗号,对上就回奶奶家睡觉。”
“我是你家的喜蛋蛋。”说罢,娃娃“哇”地哭出声,琼琼装模作样地打了玲玲两下,说,“宝亲亲,打妈妈了,我给你报仇了!”
大板轻轻地叫了两声,好像告诉娃娃,琼琼替他真报了仇。
“不哭啦,不哭啦。”郭威抱过娃娃,说“谁叫你的对暗号?”
“乐叔彤叔。”娃娃抽泣一声。
“玲玲,”郭威给孩子抹着泪痕,说,“军军一进大门为啥战士们拦你们车?那就是想看娃娃跟大板。你没看见你哥你姐姐,你就不怕你叔叔趁你不注意抱走喜娃娃?”
我一听就高兴地笑了。
“玲玲,洗桃去!”军军吵了一声,提起旅行箱和玲玲进了卧室。郭威把娃娃递给我,过去把一个信封交给陆小璟,说,“陆教授,胡哥晚上给了我三百,给车加油用了一百,余下全给你买了饭票。”
“丫头,”我给郭威递了支过滤嘴,说:“你这水平见长,是不是单学大姐二姐不买马先去备鞍?”
一句一语双关地玩笑话,没想到把姐姐和妹妹全给逗笑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