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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三四！……”
侦察连的战士们，全副武装，迈着整齐的步伐，走上草坡。他们一个个汗水淋淋地湿透了军装。
“立定！……向右看齐！稍息。”一位中尉一直等胡中舟他们陪着一位上校走近队伍，说：“下面请团长讲评下午的训练情况。”
“同志们……请稍息。大家训练非常刻苦，但一定要从苦中找到乐趣，我说的‘乐’就是说技巧。三排的罗彬就找到了‘乐’，他拿了几张扑克牌，引导全班搞狙击训练，这种训练方法应该提倡，这个代理班长基本合格。练武人常说四两能破千斤，大家要动脑子，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对不对？”
战士们还想听班子太说下去，他却转身走来，立正敬礼。等我还了礼，他紧握住我的双手，高兴地说：“刘连长，你知道他是谁？”
“团长，首长是记者。”刘智东莫名其妙，班子太哈哈一笑，“你个傻小子！他就是用机枪打赢尚参谋长的步枪、拼刺刀连挑耿援朝参谋长六个跟斗，战场上杀得郭师长心服口服的徐志轩。晚上加菜！”
“首长，你可不能走。”
“不走。我刚来就走？”
刘智东听了我的话，高兴地走出去先向队伍招了招手，转身又回来，说：“团长……我们这手艺不行。”
“子太，吃了饭聊。”胡中舟插了一句，班子太松开我的手，拉上金戈走去。面对围上来的战士们，我无奈地对胡中舟说：“你是不是一天到晚闲的没事干，老想造我？”
“什么我造的？金戈当过他们团政治处主任，跟子太也是称兄道弟的，官大千万别冤枉好人！”
说着，胡中舟把话锋一转：“刘连长，你要想留住他很容易，动员一下战士们，把自己知道你们师长郭威的那堆好事和赖事跟他说一说，最好是自己的亲身经历，他就不走！”
刘智东说：“罗彬，晚上自由活动，你第一个，给首长好好说说咱们郭师长是怎么摆平你的事！”
“连长，让我说师长怎么摆平我没问题，首长得教我打枪。”
“你是士官还不会打枪？”
我反问一句站在面前一位长相很帅的士官，逗笑了战士们。
“首长，我们军保卫处金处长说，他亲眼见过您用手枪打扑克牌，五十四张牌，一枪一张，十分钟打成两副牌！”
罗彬说罢，小刘接上说：“我下午就见了，二十米左右，首长一枪打死一条蛇，还专打的蛇头！”
罗彬说：“海哥，你没见过，蛇头多大面积？金处长说首长打扑克牌是把牌竖起来，一字排开，距离十米，目视面积不会超过半毫米，连装子弹换弹匣，十分钟就打成两副牌！”
小刘一听就想去找金戈要枪，被我一把拉住，说：“好汉不提当年勇，哪是七四年的事。自从我离开咱们军，想打枪还得去靶场，现在绝对打不准。不过，我可以把经验传授给你们，明天找个机会？”
“敬礼！”刘智东一举手，全连官兵给我敬礼。我还了礼，说：“大家先去洗洗，咱们吃了饭聊！”
按照规定，连队的晚餐标准是“四菜一汤”。糖醋里脊，西红柿炒鸡蛋，红烧鸡翅，凉拌长豆角，还有小酥鱼和挂面汤，主食是米饭和馒头，是不是有点超标准？
“首长，你来跟平时一样。猪是自己养的，菜是自己种的，这些都可以去我们长城公司等价交换。军里有明文规定，生活超标不超支是评比先进连队的基本要求。”
少尉司务长对我这么说。
采访之余，我参观了他们军和前龙台村合办的长城实业总公司，果然名不虚传。当年军师两级出资，主要为解决随军家属就业开办了这家公司，什么木器厂，汽修厂，副食禽蛋生产基地，连军部大院里的幼儿园和服装厂也归公司管理。公司创办之初为兵的家属服务，如今发展壮大，全心全意地为兵服务，完全符合中央军委一贯精神。因为，在市场大潮的冲击下，有了坚实的物质基础，才有政治思想建设的基本保证。让在职干部安心工作，让农转非的随军家属少给地方政府添麻烦，让有限的军费全部用到部队现代化建设中去，让官兵们在训练场上敢出大力，肯流大汗，这一切单为战时少流血！
“三儿，‘自古知兵非好战’，但‘天下虽安，忘战必危’。改革开放快二十年了，国家在前进，经济在发展，部队在忍耐。当年贺叔手把手教我们办公司，现在公司管理着军里五分之四的吃喝，如果有可能，要负责全集团军的生活保障！”
杨铠豪迈地对我这么说。
十几年过去了，公司领导换了好几任，职工的人均收入也从不到百元涨到七百多元，这还不算奖金，面对自己辖权之内的丰厚之利，为什么至今没有发生过一起以权谋私的经济案件？
“心不贪，手不沾，嘴不馋。严审计，重管理，分散权。谁要敢违反这几个基本原则，逾越半步，等待他的绝对不是这几个字！”
这是吴亮和我陪同宝二哥夫妇参观公司后的肺腑之言。
哨音响后，连队开饭了。
“团长，咱不搞特殊化。”
说着，我从班子太手里接过不锈钢餐具，他忍不住地笑道：“徐副社长，我真想给你加两个菜，一问小戈，你就顿顿离不开酱咸菜，让我没话说，你这首长好招待！”
金戈把一碟咸菜倒给我。
班子太身材彪悍，个头足有一米八，那张白里透红的“国”字脸上，连鬓胡子茬像浓墨油彩画的一样。他就是当年去袭击无名桥阵地尖刀连的连长，遭遇战负伤后，带领十二位轻伤员，保护两位重伤员，历经艰险才回到祖国怀抱，为此荣立二等功。他自称是赵国人士，跟我一见如故，当着胡中舟和金戈的面，道出一肚子的心里话。
“郭威不是个好东西！上星期他听我说，他们连指导员结婚快一年了，也不打回家当爹的报告。说者没意，听者有心，人情都让这小子送了。他连这么点小事能记住，我就忘了。人比人，气死人！”
班子太真是一位爽快人！
“各班注意，团里给咱们送来啤酒，每班一箱，派人去领。”
刘智东一声令下，战士们去领啤酒的场面那叫热闹。小刘提来一箱啤酒，放下想走，被胡中舟一把拦住，让他端来一起吃。
“徐副社长……
“叫志轩。”我打断班子太的话，说，“子太兄，我早就认识嫂子。那个时候胖人少，嫂子白白净净，梳两条小辫子，印象比较深。”
“志轩，”胡中舟放下啤酒瓶，说，“子太和庞丽是两位大姐夫介绍的，前年给庞师母料理完后事，两口子没了负担经常碰一杯。”
“还是那副老样子，一睁眼就闲不住。结婚前，她一年挣六百工分，结了婚能挣八百工分啦！”
班子太几句话逗笑我们。
“刘，”金戈给小刘让了让位，“多吃点蛇肉，替我喝瓶啤酒。”
小刘露出孩子般的笑容。
“志轩，”班子太笑眯眯地说，“我早就知道你跟周政委关系不错，中舟常跟我提你，小戈就别说了。郭威调回来，第一次跟我交心，张处长也在，他说他最敬佩你。我问他为啥，他说你们在无名高地一仗认识的。第二天，你当着他们全班的面，横扫了十二个小鬼子，剩下一个，让他试验了一下火焰弹？……”
“主要是武器好使。子太兄，打开了，我发现他们在身后。”
我解释了一句，班子太笑了笑说：“志轩，你这人好接触，说话没官腔，吃饭没官谱，走路也不会迈官步。我是个粗人，以前在家就会种地，当兵还碰上打仗，负伤负的有了功，杨军长和吴政委让咱本科毕了业，我要不卖力谁卖力？”
“子太兄，主席有句名词：‘不管风吹浪打，胜似闲庭信步’。自己把握好自己，走过去的路，自己千万不要不堪回首。”
我真是实话实说，班子太咬开了瓶啤酒盖，让我先喝一口。第一次见面，自己不得不喝了一大口！
吃过晚饭，我和班子太刚点了支中华烟，小刘在前，金戈在后，一人给我们端来一杯热茶水。
“金戈，你泡什么茶。”说着，我双手接过玻璃杯，胡中舟接上说：“你喝茶睡不着就喝啤酒，这可是兰兰姐给你挑的特级茉莉茶。”
“班哥，”金戈坐在马扎上说，“我哥生活过于简单，就爱抽支烟，好象今年水平跟别人刚比齐。”
“你存那么多钱干啥？”班子太可笑地问道，胡中舟坦白地说，“子太，他哪有钱，别说老丈人的，他连老婆的钱也不花，不过人家真习惯了。你说他没钱，只要有话，三五百万？上亿元资金都调的动。我这大舅哥论人品，咱是心服口服！”
小刘放下马扎，手里提着半瓶饮料刚坐到我的身边，刘智东和团政治处主任单把罗彬推过来。
“罗彬？……”
“到！”
“咱们说好的，吃了饭聊，明天我手把手教你打枪对不对？”
我一句话，让罗彬不好意思地笑了。班子太高兴地说：“罗彬，你老想让我讲战斗故事，没经历怎么给你讲？咱们徐副社长当年是战地记者，象金处长，还有咱们周政委和郭师长都肩并肩打过仗！”
战士们眼里没有陌生人，端着水杯的，抽着过滤嘴的，掂着马扎围了过来，战友们*着罗彬不得不来就范！
“罗班长，首长可是记者！”
“你要不好意思，咱哥们替你说？”
战友们把罗彬推到我的面前。
“首长，您想听我说啥？”
“罗彬，跟首长说郭师长为啥在全师就叫你‘老赶子兵’！”
“海哥……”
小刘当众让罗彬哭笑不得，看来他还真服气他。事后，他跟我说，自己和两位战友休息逛大街，想阻止一群小流氓调戏两位女兵。他一见他们人多势众，手里还有凶器，心里有点发怵。只见小刘跨出师长的车冲过来，一个打十三个，两分钟过后，地上躺着的不是断胳膊就是折了腿。小刘见义勇为，让罗彬他们刮目相看，敬佩之极！
“首长，海哥看不起我有原因。我说了，您也别看不起我。……”
“罗彬，每个人都有长处的。用自己之短去比他人之长，人才会进步，为啥刘连长推荐了你？”
我的劝导，罗彬克服了心理障碍，讲诉了他和郭威的故事。
原来，罗彬的父亲是某省委副书记，母亲是省科委主任，姐姐是公派留学生。他在学校是品学兼优的学生，高中毕了业，差三分没考上自己心目中的北京大学，就赌气参了军，想到部队混两年，团领导为照顾他父母的关系，惯出他一身的毛病。从开始自由散漫，发展到目中无人，顶撞领导，入伍不到一年，成了全团的头号“刺头”！
郭威回到老部队并不十分熟悉各团情况，但对罗彬的名字，他在坦克旅当旅长时就有所耳闻。
说来也巧，郭威去机步团检查训练工作，罗彬的父母亲第一次来部队看望自己朝思暮想的儿子。在那个寒风阵阵的中午，他们领教了王牌军里“小字辈”的威严！
郭威听了团领导的工作汇报，他们执意请他中午一起陪罗彬的父母亲吃顿饭，他也没推辞，还特意去军人服务社买了两瓶当地名酒。吃过了午饭，他给食堂交伙食费，只见罗彬随手把咬了一口的馒头扔进泔水桶里。他看的真真切切，团领导在，司务长敢怒不敢言。
“全团集合！”郭威一声令下，全团紧急集合。他征求罗彬父母的意见后，让团长和政委站出队列，开始训话：“据我了解，罗彬本来是个好兵，在学校是班长，还是团委干部，就是你们两个让他吃的太饱撑坏了，这是误人子弟！你们听清楚，先关罗彬三天禁闭，四十八小时内只准送热盐水喝，不许给他饭吃。没有我的命令，谁要敢擅自或偷着给他送饭，请马上脱下军装，郭威不喜欢不会带兵的干部！”
军令如山倒，谁敢等闲视之？
罗彬的父母亲看见，郭威像一位庄重威严的老将军站在面前。他们亲手从泔水桶里捞出馒头，亲口向全团官兵作出检查，亲自把儿子送进禁闭室，再三要求师领导一定从各个方面对罗彬严加管教。
“罗彬就是让他们惯的！……”
回忆了往事，郭威接着对我说：“想为自己的退路找个可靠关系，其实他们根本不懂去利用从天而降的好关系。我去年敲打了罗彬，顺手把他调给子太兄，他就觉悟了。一年时间，简直变成两个人！”
难忘的三天禁闭后，罗彬换了个新环境，在首长和同志们的热情帮助下，昨天和今日，判若两人，从思想上产生了质地飞跃。他刻苦训练，严于律己，大胆探索侦察兵的军事技能，成为集团军评比出的优秀士兵。他也为自己铺开一条七彩之路，入了党，转成士官后，报考军校的成绩名列全师榜首！
然而，部队何止罗彬一个俏皮捣蛋兵。但今非昔比，抓了个活典型，全师确实被郭威那股令人生畏的“横”劲一下“镇”住了！
“关禁闭不好受，开大会更丢人。第四天下午，海哥就像抓小鸡一样把我提上主席台，我们郭师长当着全团人，指着我的脑门说，只要我再敢违一次规，他就在全师面前摆平我这个‘老赶子兵’。……”
“你哪么怵他？”
“首长，我早就听说我们师长是高干子弟，七九年打仗杀过上百号的小鬼子，是活着的战斗英雄。我要跟他比就是个老赶子兵。......”
“罗彬，考上军校，毕了业回来从排长干起，你真不后悔？”
“首长，我们三个同学都考上军校，家里高兴还来不急。不过，我要知道刘连长来我们连今年就不考了，跟他学一年真功夫，也省的海哥老从门缝里看我。……”
我在笑声中带头鼓起掌！
罗彬从傍晚讲到天黑，一阵笑声，一阵掌声，两种声音柔和起来，成为一首官兵感情交融的乐曲，谱写了新时期带兵人艰辛的篇章，表达出现实生活的美妙歌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