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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从梅乡睡到A市的季思桐,上了车还是接着倒头大睡。
季思行从后视镜看她,手拄在窗台边,问旁边认真开车的季思庭:“她这是怕被我们灵魂拷问,索性就睡了?”
季思庭斜眼瞥了一下,嘴角略微勾起,“你觉得她会怕我们拷问?”
季思行点头,好像不会,可是...
“如果是关于那个苏医生呢?”季思行笑得意味难明。
从镜子里对上季思行的眼睛,季思庭轻哼。
年还没过,路上车也不多,不过为了让后座的人睡个安稳觉,季思庭刻意放慢了速度,一路稳稳地开着。到季家老宅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
“桐桐,到家了,进去再睡。”季思行轻轻摇着她。
还做着梦的季思桐被叫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季思行带着温和笑意的脸在她面前放大,她转过头,看到自家的大门,“到家了啊。”
“是啊,快进去吧,爷爷和叔叔婶婶等你好久了。”
季思桐还没踏进院子,风一样的少年季思砚便从大厅里跑出来,实实地给了季思桐一个熊抱,“阿姐,你终于回来了,好想你。”
半年不见,小伙子力气见长,一个拥抱差点把她勒得喘不过来气,季思桐艰难地抬起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小砚,阿姐也想你,不过你能抱松一点吗,阿姐要被你勒死了。”
“不不不”,少年的力气又加深了几分,“不抱得紧怎么表示我对你的想念呢?”
季思桐卯足了劲呼吸,这种表示,她可以拒绝吗?
紧随在季思砚身后的季爷爷,拄着拐杖在后面喊:“阿砚你不要毛毛躁躁的碰着你阿姐的手,还伤着呢。”
听到季爷爷如洪钟的声音,季思砚不情不愿地松开季思桐,高出她一个多个头的人单手搂住她的肩膀,说话声夹着一丝抱怨意味:“阿姐,你再不回来,爷爷就要把家里给掀了,最近脾气好大的。”
看到季爷爷出现在她视线里,季思桐立马迎上去,握住他的手,笑得甜甜的,“爷爷,我回来了。”
老爷子本想板着脸说她几句,可是看着心心念念大半年的小孙女在自己跟前撒娇的模样,他一句重话都说不出来,只深深叹了口气,把人搂住,“丫头,爷爷等你好久了。”
季思桐眼眶渐湿,脸在老人宽厚的肩膀上蹭了蹭,“爷爷对不起,让您担心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季爷爷将人带进去,还不忘吩咐身后的季思砚,“阿砚给你阿姐倒杯热茶来,大冷的天也不知道先给你阿姐暖暖身子,多大了还毛毛躁躁的。”
被人嫌弃了一脸的季思砚默默走去厨房,心里一阵哀怨,季家的男孩子不值钱!
季家一大群人都在,见季思桐回来,这个拉过来问问,那个揽过去看看,聊了一阵最近的生活后,自然而然把话题引到她的手上。
季母心疼地拉起她的右手,袖子覆盖下的半截手臂还裹着一层薄薄的纱布。
“不是拆线了吗,怎么还贴纱布?”
“苏……医生说怕衣服磨蹭到,等伤口完全愈合了就不用贴了。”
“有再去医院看看吗?”季大伯问。
“还没,一回来就回家了。”
季爷爷眉头顿时蹙起,敲了敲拐杖,矛头指向刚去接人的两人,“你们两个怎么回事,也不知道先带去医院看看。”
季思庭依旧一副淡淡模样,季思行一脸无辜,“不是您说的,看到人就给接回来吗?这不怕您等得急?”
被揭了短的季爷爷胡子一翘,一瞪眼,数落道:“就你话多,去去去,做饭去。”
突然挨了训的季思行摸摸鼻子,起身往外走的时候还不忘拉起旁边的大哥,兄弟一场,该做的饭还是得一起做。
季思砚在后面偷笑,果然,不值钱的不止他一个。
季思庭轻描淡写一眼瞥过去,季思砚立马捂住嘴,声音渐冷,“笑什么,一起来。”
国庆做了好几盘鱼香肉丝的某人对厨房早就起了敬畏之心,扯了个借口就往外遛,“那个啥,大哥,我还有卷子没抄,不,没写完,我先去学习啊,吃饭叫我。”
溜得太快,季思庭抓不住他,黑着脸被季思行拖出去。
晚饭是季思庭和季思行主厨的,后面因为速度太慢,快七点了才上了四道菜,季家的几个媳妇只好亲自上阵。
季思让和季思齐踩着饭点进门,看到自家大哥和二哥灰头土脸的从厨房里出来,就知道肯定是被老头子指使去做饭了。平日里看起来都是一副精英模样的两人此刻化身家庭妇男,两兄弟看着看着忍不住大笑。
季思庭冷着脸,一人一眼扫过去,慢条斯理地挽起袖子,季思行脱下身上的开衫,按了按手上的关节,两个人慢慢向那两个还在笑话他们的人靠近。
“最近小清教了我一个新招式,我还没用过。”季思庭突然弯起嘴角,笑得很瘆人。
季思行建议:“刚好,拿他俩试试。”
察觉到危险信息的两人自觉地往后退了退,季思齐缩着肩膀,说道:“大哥,大嫂教你跆拳道是用来自保的,不是来打自家兄弟的。”
“哦,是吗?”季思庭活动了下脖子,“那你也打我,我再还手,不就是自保了?”
季思齐愕然,他们敬重的大哥是如何做到这样脸不红心不跳说出这话的?果然,结了婚的男人,变幼稚了,不过他们都结婚三年多了,这份幼稚来得有点慢啊。
季思让试图从旁边跑进去,被季思行一眼看穿,往左大跨一步挡住了出口,“二哥,别,打架啥的不符合您温文尔雅的气质。”
“谁说我是打架,我只是动手动脚而已。”
季家老大和老二把没皮没脸学了个彻底!
于是,宽阔的院子,响起此起彼伏的打斗声和闷哼。
晚饭的饭桌上,季思庭和季思行气定神闲地喝酒吃菜,季思让和季思齐肩膀酸痛地半靠着椅背,暗骂两个哥哥心狠手辣。
季思桐坐在他们对面,看着他们敢怒不敢言的表情,边搅着米饭边憋笑,季思齐不敢对大哥二哥撒气,也不能对妹妹撒气,只好把矛头转向一旁专心吃饭的季思砚,“阿砚,吃饭就吃饭,笑啥笑?”
季思砚从碗里抬起头来,一脸莫名其妙,“四哥我没笑啊。”
“说你笑就是笑了,赶紧吃饭,吃完上去写卷子,整天闹闹闹的。”
季思砚白了他一眼,极其不屑地给了两个字,“幼稚。”
“嘿你...”
四个月没见到他们,现下看到他们吵闹,季思桐心里欢喜,夹了块排骨到季思齐碗里,说道:“四哥,吃饭吧,再不吃就都被三哥吃完了。”
季思让全程不说话,默默吃饭,把季思庭和季思行前面盘子里的菜都吃了个精光。
“靠,三哥你是饿了多少天啊?”
季思让学着季思砚的样子,给了个白眼,“幼稚。”
季思齐泪奔,这饭还能不能好好吃了?不,是这兄弟还能不能好好做了?
吃到一半,季思桐才发觉少了人,看向旁边在喝酒的大哥,问道:“大哥,大嫂和大熊呢?我回来到现在都没见到他们。”
“在你大嫂娘家呢,睿睿老早就吵着找你了,明天再去接他们回来。”
“难怪大哥今天大开杀戒,原来是要独守空闺啊。”逞一时嘴快的季思齐全然忘记刚刚挨的打,再一次摸上老虎屁股。
季思让很有眼力劲地往旁边挪了挪,果不其然,下一秒,季思庭抿了一口红酒的空档里,季思齐哀嚎一声。
他的脚!
自此,季思齐领悟了一个道理,大哥惹不得,大嫂不在身边的大哥,更惹不得。
晚饭后季思桐陪着在客厅喝了一会茶,季母见她神色略显疲惫,便带着她回屋休息。
大冬天躺在浴缸里泡澡是件极为幸福的人,热气腾升的浴室里,季思桐用围巾盖住眼睛,盖着盖着干燥的毛巾被浸湿。
她想起了梅乡,想起那个冬天比Z市冷的山村,想起他们的冬天,只能两三天洗一次匆忙的澡。她过得多安稳幸福,似乎就衬得他们过得有多清贫。
这样想着,她心里越发酸涩,没去抹脸,任由眼泪从太阳穴下滚滚而落。
已经习惯了,每次支教回来,她都会这样,难受上一阵子。
洗完澡出来已经是半个小时后,季母还在她卧室,帮她整理行李箱的衣服,听到脚步声,她头也没回地说:“洗好了?手有没有沾到水?”
季思桐把右手上的干毛巾拆下来,毛巾里的纱布也是干的,“没有,包的很好,没进水。”
季母把最后一件衣服挂进衣橱,起身拉着她坐到床上去,“那就好,明天早上起来我再陪你去医院看看。”
“没事,妈,都快好了。”
季母取下她夹着头发的夹子,拿了床头柜上的梳子给她梳头发,“我刚刚看到你的外套了,袖子上的破口是手受伤弄的吧?”
“嗯,滑了一道口子,后来我们暂住的那户人家,大婶帮我缝好了。”
“缝的真好,针脚也不明显。”
“是啊,大婶人很好。”
触及到她微红的眼眶,季母问道:“哭了?”
季思桐愣了一下,点头。
季母就是知道她会这样,才留在房间里等她,“傻孩子,我就知道每次支教完回来你都会这样,桐桐,你已经很棒了,比起很多人,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不用自责,也不需要自责。”
季思桐吸吸鼻子,像还是孩子时一样,靠在母亲的肩膀上,“不是自责,是觉得他们活得很难,我想帮却好像帮不了什么。”
“谁说你帮不了什么?从你大学到现在,七年,每年至少有两个月你都在支教,两个月,六十天,一共420天,一万多个小时,你带给他们希望,带给他们温暖,桐桐,你已经很了不起了,我和你爸,都以你为傲呢。”
“妈,我知道,我只是想尽我的能力,多帮一点。”
季母拍拍她的背,“等你手全好了,妈陪你去书店。”
“好。”
季母想起什么,便转移了话题问道:“对了,听阿艺说,之前你认识的那个医生,这次也去义诊了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