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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慕坤自个把自个圈在屋子里生了一下午闷气,李闯却在傍晚的一杯绿豆汤之后乌云全散,原地满状态复活了。思来想去,就对下午的粗野行径有了那么点愧疚。当然不是对韩慕坤,是对赵清誉,毕竟别人的对象横竖轮不到自己来指鼻子骂脸。
李闯就是这么个人,脾气来得快去的也快,偶尔抽个风,也总会及时反省。呃,虽然下次再犯的概率等同于买张彩票毛儿都没中。
所以晚上六点多,趁着太阳还没下山的热乎气儿,李闯就给韩慕坤打电话主动求和了。
起初韩慕坤见到来电显示上“赵清誉”那仨字儿,恨不得把牙磨碎,黑着脸就把电话掐了。他倒没想过对方打回来要做什么,只是单纯的不想听那小破孩儿说话,他怕他克制不住冲过去把人掐死。这不夸张,就以小玩意儿这两天的表现,那绝对比他生意场上遇见过的最他妈不是物的奸商还要让他牙根痒痒,每次一听见那气人的调调,他恨不能把小玩意儿按床上干死。而最可恨的是,从上回不痛不痒的亲密接触到现在,他他妈居然连人的面儿都没再见到。每次一找,不是这事儿了就是哪事儿了,弄得他跟热脸贴冷屁股似的。
李闯锲而不舍的打了十来分钟,除了一开始被挂,之后的响铃结果永远是“对不起,你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李闯很欣慰,毕竟是无人接听而不是您打的电话已关机,所以他很体贴的设想对方可能是到楼下买烟或者把手机放到包里而没听见,由此获取源源不断的精神鼓舞。
直到电话那头的人,精神垮掉。
“你他妈有话说,有屁放。”韩慕坤也不知道自己干嘛不直接关机,反正最近一牵扯到小东西,他就有点异常。
一听电话接通,李闯马上来了精气神儿,吐掉已经被嚼烂了的吸管,绽放天真烂漫的笑脸:“啧,咋还生气呢。”
韩慕坤对那边突来的温柔和讨好没防备,愣了下,才皱眉道:“干嘛?”
李闯摇头晃脑的叹息:“世界如此美妙,你却如此暴躁,这样不好,不好。”
韩慕坤咬牙切齿,把茶几上的烟盒捏成扭曲的一团,可还不够,又把里面的烟弄出来一根根的揉搓直至烟丝稀碎,就像在虐尸:“你要是屁事儿没有,最好在我发火前自动自觉的收线。”
“我有我有,但……不是屁事儿行么?”
“赵、清、誉!”
“那个下午是我不对当时坐车呢脑袋又被磕了我怀疑是轻微脑震荡不然能说话不过脑子把您老人家气着我这回来已经做了深刻的反省和自我检讨希望组织上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青少年的一时失足吧!”
“……”
韩慕坤觉得手机制造商应该在电话里安上即时录音装置以便让他在遇到这种突发状况时能够各种听,反复听,花样听。
“喂?”迟迟没等来回应,李闯以为组织还在生气。
韩慕坤嘴角抽搐,额头跳动:“说重点。”
李闯撇撇嘴,咕哝:“下午我脑抽了,你别当回事儿。”
韩慕坤哼了声。
直觉告诉李闯,这人八成大概可能是不生气了。说不上原因,反正他就是能感觉到,于是乎,闯哥乐得阳光灿烂了:“嘿嘿,话说,你下午打电话找我到底啥事儿啊?”
韩慕坤舒展地靠进沙发里,舒坦了:“没事儿就不能找你?”
“呃,也能,”李闯抓抓头,“但这不是你风格啊。”
韩慕坤又好气又好笑,“那你说说我什么风格呢。”
李闯歪头思索片刻,答曰:“简约风,见面就是脱裤子办事儿。”
“……”
“……”
“别说,还真挺准。”
“靠!”
韩慕坤乐得哈哈的,满地狼籍都好像在跟着震动。眼前自动浮现出小东西气急败坏的样子让他有种农奴翻身把歌唱的振奋和喜悦:“过两天我找你去,洗干净了等我啊。”
李闯一听这话就头皮发麻:“滚蛋,老子现在备战校运会呢,禁欲。”
韩慕坤一口水喷了出来,乐不可支的想他家小东西啥时候变这么直接而奔放了:“就请你吃个饭,啧,想偏了吧。”
李闯有点心虚,但还嘴硬的嘀咕“那你说什么洗干净……”
韩慕坤无声地咧开大嘴:“洗干净手,防止病从口入。”
“……”
李闯把牙磨得咔咔作响,故意的,这王八蛋绝对是故意的!
三天后的傍晚,韩慕坤第一次把车开到了小东西的校门口。幸亏车上安了导航,不然能不能找到都两说。
李闯没想到韩慕坤提那么一嘴居然就真来了,他以为之前那都是说说屁嗑闲扯淡的,所以接着电话听见男人让他出来的时候就有点晕。别看他应对室友或者赵家七大姑八大姨都那么游刃有余,可惟独这个韩慕坤,他是真肝儿颤。
没办法,男男关系他倒现在都只在理论阶段,而且还是百度来的,说东说西那家伙五花八门,今天刚弄懂出柜就是e out,明天就对着攻和受犯晕,这会儿懂了1和0,那边马上看见个直和弯,唯独那些个背后啊乘骑啊三百六十度托马斯全旋他多少还能理解点,可把互联网翻遍了,也没找到他现在这个情况的指导方针。
想想也是,除非吃饱了撑的或者脑袋被门挤了,不然谁也不可能风和日丽朗朗乾坤地就跑网上拟个“灵魂转换后直男如何应对身体原主人男友之我见”。
人都到校门口了,李闯哪好意思再往外推。他也能感觉到,韩慕坤这阵子挺给他面子的了,就是被他弄得那么灰头土脸,这不一个电话也就解决了今天还颠颠儿跑来请自己吃饭。凡事适可而止,李闯也不是那么不懂事儿的人。所以收拾收拾,挎个包就出门了。
李闯现在对挎包勉强能接受,但却必须得在里面塞上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像什么本啊笔啊瑞士军刀啊等等,看天不好的还会塞上把伞,直至挎包有了重量物尽其用了为止。没办法,光是弄些个钥匙手机在里面晃荡,他就是觉得空空的特别扭,就像宋心悠似的,每回出门都整个大包实则里面的东西还装不满一文具盒。
韩慕坤坐车里等的时候满脑子想东想西,居然忘了抽烟。校门口不时的有学生进进出出,虽然样貌各异,但每张脸上都是青春特有的稚嫩和朝气,好像未来有无数希望。说实话,韩慕坤挺看不起他们的,没进入社会,没经历过挫折,想当然的认为未来都是给他们量身打造的,呵,该说是傻的可爱吧。他接触过几个学生,无一例外的眼高手低。
可有时候他又会想,二十岁时候的自己,是不是也这熊样。每天做个小买卖,却特自信的觉得将来肯定能枕着黄金睡觉。结果呢,来了这里,混到三十六,才混个中产阶级。真的只是中产阶级,如果说北京城掉个广告牌砸十个九个是高干,那深圳十个里有九点五都是老板。这地界儿富人太多,没得比。
看着李闯从校门口出来,韩慕坤马上按了两下喇叭。
李闯循声望过来,韩慕坤隔着挡风玻璃,被那别致的发型雷了个外焦里嫩加脆皮。
韩慕坤这一次开的还是那辆黑色奥迪,李闯往车那边走的时候发现街边的车还真不少,齐齐停满两排,分别在路的两边,且一水儿的好车。他还纳闷儿,合着全深圳企业家都跟s大集合来了?结果就发现身旁不知啥时候多了好多同行的姐妹,一个个娇嫩如花清新可人的,路过李闯身边的时候还对他暧昧的笑。随后李闯才看见,她们跟自己都一个线路,出校,找人,开门,上车。
闯哥瞬间就悲催了。
韩慕坤总算等到小东西蹭上车:“你这什么发型啊,挺别致啊。”
李闯没工夫理他,掰过后视镜就是一顿照。
韩慕坤无语:“别照了,剪刀手爱德华也救不了你。”
“发型哥早淡定了,”李闯翻翻白眼,“我是说这张脸,脸!”
尽管李闯强调了两遍,韩慕坤还是没弄懂:“你脸怎么了?”
李闯叹口气,末了特纠结的看向韩慕坤,问:“这张脸有那么像二奶吗?”
韩慕坤看看小东西的脸,又环顾前后左右云集的名车和女大学生,总算明白过来,刚想说话,却不小心再一次瞟到了小东西的别致发型,结果,终是乐岔了气儿。
李闯很受伤,为了表达情绪,之后的十多分钟此君都气鼓鼓的侧身看窗外,只留给韩先生白里透红的一只耳。
对小东西的特别感觉起源于什么时候呢?韩慕坤一边开车一边想,好像就是上回见面开始的,小白兔变成了小野猫,而零星的短信和电话之后,小猫爪子就开始在他心里挠啊挠,挠得他这个痒痒,却还没地儿纾解。
车开了快三十分钟的时候,韩慕坤问李闯要吃什么,李闯想了半天,还是没抵住那份思乡情,说要吃东北菜。韩慕坤挺意外,问怎么忽然想吃这了。李闯就随口瞎掰,说你不就东北人么,我看看啥吃的能把你养这么膘肥体壮。韩慕坤要不是开车,估计能让李闯看不到晚上的月亮。
李闯倒没押错宝,韩慕坤还真知道一家正宗的东北菜馆,有时候馋了,就会约几个朋友过去整两盅,所以那地儿对韩慕坤来说也有了点特殊的意味。不过就是远点儿,在关外,从小东西的学校开车过去得两个多小时,并且地界儿还偏,方圆除了几个工业园和小村子,就是大片大片的荒地。以至于到最后,李闯不得不怀疑这人别是想把自己给卖了。
“酸菜炖排骨,酱大梁骨,锅包肉,呃,小鸡炖蘑菇,汤多点哈。”李闯抱着菜谱就不撒手了,看哪个名字都觉得亲,看哪个图都觉得美,恨不得让大厨炒一本儿。
纵然韩慕坤是个无肉不欢的主儿听李闯点这菜也有点扛不住:“我说,你就不能点个素的?”
“行啊,”李闯答应得很爽快,看都不看菜谱直接告诉服务员,“那再加个拔丝地瓜。”
韩慕坤叫住欲离去的服务员,没好气道:“再加个五彩拉皮儿,二斤猪肉馅饺子。”
服务员艰难的问了句:“老板,纯肉的么?”
韩慕坤翻翻白眼,一指小东西:“你觉着他能让你往里加菜么?”
李闯非常不满的凑过来:“怎么不能,葱姜都要,记得多点儿啊。”
服务员战战兢兢的走了,估计后厨看见菜单得以为是个聚餐小分队。
没多久,菜就陆续上来了,其实就李闯现在这小胃压根儿吃不了多少,可他看着哪样都亲,都割舍不下,韩慕坤看他吃饭那表情,都快热泪盈眶了,便觉得挺有意思,遂问:“有那么好吃么,给你这激动的。”
李闯吸吸鼻子,娓娓道来:“锅包肉太甜,酸菜太淡,小鸡炖蘑菇不够香,大梁骨不够烂,也就拔丝地瓜还凑合可居然不给一碗凉水,这分明标配来着……”
韩慕坤黑线,合着那热泪盈眶不是激动的是难受的。不过话说回来:“我还真不知道,你对东北菜挺有研究啊。”
李闯对着他笑:“我说了,我不是赵清誉。”
韩慕坤愣住,小孩儿弯弯的眼睛就好像能催眠似的,某一瞬间,他几乎要信了。
可惜,只是要。
“吃你的饭吧,”韩慕坤回过神来,没好气的揉揉他的头,“别一天到晚胡咧咧。”
李闯无所谓的耸耸肩,然后嘿嘿一乐,露出海盗路飞般洁白而整齐的牙齿。
韩慕坤有些晕眩,小东西确实不一样了,可具体在哪里,他又说不上来,唯有头发茬微微的刺痒感还清晰地残留在手心,酥酥麻麻,撩人心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