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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来连绵的阴雨,到了今日,并没有停下。
雨丝在空中轻飘飘地飞舞着,不至于将行人的衣裳很快淋湿,但这雨势也不小。
本该热热闹闹的初夏清晨,路上的人皆是行色匆匆,用手挡在头顶,想要快点离开了这雨帘。
街边的一个早茶棚子里,稀稀拉拉地坐着几个人,其中一个中年男人,一边看着奔跑的行人,一边十足悠闲地吃着小笼包。
忽然之间,他的眼神被一个急速奔跑的身影给吸引了。
“喂,三娃,你跑啥?急着投胎吗?”男人大声问道,调笑的声音在这雨幕里,被雨丝传了很远。
那个被叫做三娃的年轻一些的男人,听见有人喊他,忙停了脚步,往声音传来的地方看了一眼,跑了过去。
“跑啥啊?”男人又问道。
三娃伸手从他面前的蒸屉里拿了一个小笼包扔进嘴里,一边大口嚼着,一边说道:“春回堂那边出事了,我去看看热闹去。”
男人嗤笑一笑:“春回堂那是医馆,出个事还不正常?”
“不是,听说这回出事的,是那个神医程小娘子。我要赶紧去看看了,走了啊。”他说着这话,又抓起一个小笼包,再次冲进了雨帘里。
男人呆愣了片刻,口中念念有词,忙抬头冲着跑远的身影喊道:“喂,你等等我,我也看看去。”
此时春回堂门口,用“热闹”一词,已是不能形容。
有妇人的哭嚎声,隔着重重叠叠的人群传出来。
“还我相公命来!庸医!杀人凶手!”妇人一边哭,口中一边大声喊着。
她身后的人群议论纷纷,有的见她哭得凄厉,忍不住也跟着掉下了泪来。
“这是咋回事?”男人追上来,挤进人群,到了最里面的三娃身边,小声问道。
三娃瞥了他一眼,指指前面那个妇人,说道:“这是张有民的媳妇,来哭他男人呢。”
男人闻言,心下便明白了,昨天流言已经传得满天飞了,说是那程小娘子治死了病人,还推脱是病人病重不治。
真是没想到,那个程小娘子,在楚湘城普通百姓的眼中,可是高不可攀,遥不可及的神医啊,想不到啊想不到,她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正当他心中感叹着的时候,又听三娃说道:“是那小娘子在治病的时候使错了药,才治死了人的,但是你猜怎么着?”
男人摇摇头,见三娃一脸不屑的样子,又听他说道:“她竟然编出瞎话,说是有人要害她,故意把她的药给换掉了,这才让她把人给治死了的。”
“有这事?”男人倍感不可思议。
这种话一说,那可不就摆明了让自己从杀人凶手变成被可怜的对象了吗?
以前还真是没看出,这个小娘子,脸皮竟然这么厚。
“简直太可恨了!”男人口中愤愤。
治死了人,竟然还要将过错推到别人的身上,还神医呢,她这么做,连一个大夫的称呼都配不上!
“她来了!”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
顾婉面色平静,神情无波,拨开重重叠叠的人群,挤了进去。
她走到那妇人面前,低头看着她。
妇人抬头,与她对视,两人眸色均是一闪。
人群中的人见二人没丝毫动作,没打也没闹,心中便疑惑了起来。
这个小娘子的性子,他们也都是知道的,碰到这种事情,她可是悍的很。
正如此想着,只听妇人一声哭嚎,从火盆里拣起一张烧了一半的纸,向顾婉身上扔去。
好在顾婉躲得快,也好在下着细雨,虽然雨势不大,但也不会让火势大,她这才险险地躲过,没被烧到。
然而这一下,顾婉的面色冷到了极点,她指着仍然跪在地上妇人,喝道:“闹够了没有?都说了你相公不是我害死的,我会尽快查明真相给你一个交代,你都没听到吗?”
妇人仍然在哭,抬起满是泪痕的脸,怒目瞪着她:“是你!就是你!你这个杀人凶手,就是你害死了我相公!”
顾婉面色阴冷,叹息一声,又冲那妇人喝道:“你到底要我说多少遍?走!你赶快给我走!”
妇人又开始在火盆里面烧纸,一边烧,又是哭了起来。
“相公啊,你死的好惨啊——”
这时,人群中突然有人带着满腔怒气地问道:“程小娘子,你治死了人还编出这样荒唐的理由,你于心何在?你就不怕半夜被鬼敲门吗?”
顾婉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一眼,没有回话,虽没能找到到底是人群中哪个说的话,但是她却看见了,人群中的人,十有八九,可个个面色不善地看着她。
看来,这回,她是激起众怒了。
既然如此的话,何妨再激怒一点。
正在等着顾婉回话的众人,只听“哐当”一声,见顾婉将地上的火盆踢了个老远。火盆带着火星,滚到了人群前面,差点将一人的衣裳下摆烧着了。
众人一见这架势,原本还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的,这下全信了,原本对她有点同情理解的,转瞬间,便对她怒目相向。
太让人失望了!治死了人还不承认,编出这些荒唐的理由,她当人人都是傻子吗?
她这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威风赫赫的样子,她哪里来的底气?
知道春回堂来头大,她有靠山,但就算这样,杀了人,难道就不用偿命了吗?
顾婉用凌厉的眼光在人群中扫视了一圈,随后一个转身,进了春回堂大门。
她进门的刹那,听到外面传来滔天的喊声:“送她去见官!让她偿命!”
进门之后,顾婉没回头,将那些喊声,全都抛到了身后。
但是众人的喊叫怒骂,不但没有丝毫减弱,反而越发的强盛了起来。
顾婉心里想着,这下,恐怕半个城的人都知道了吧。知道她治死了人,不但不承认不认错,反而还编出极尽荒唐的理由,还一副嚣张跋扈的样子。
情况,有些不好应对。但是顾婉却还算沉稳,和她预想的,也没差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