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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顾婉心里想的好好的，但是进来之后，一见着宁卿，顾婉竟然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宁卿那比瓷釉还好看的手指捏着茶碗，将茶碗送到闪着橘色光芒的唇边，轻轻地抿了一下。
顾婉的眼睛一直盯着他看，不得不承认，这个人真的像是一幅画一样，让人不用摸，不用触碰，只是看着，就觉的赏心悦目。
宁卿喝完茶之后，将手中的茶碗放下，抬头看向顾婉，与她对视着。
但是顾婉此时完全沉醉到了自己的想象中，虽然与他对视，但是丝毫都没发现自己正在与他对视。
“什么事？”宁卿问道。
这个女人，看她那呆呆的样子，肯定又在神游了，只是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么。不过他倒是头一次发现，原来这呆呆的样子，竟然也会如此有趣。
顾婉听见这声音，慌忙回过神来。回过来之后，便一眼看进了他那琥珀色深不见底的眼眸里。
对了，她来找他是为什么事来着?
顾婉在脑中略一回忆，这才记了起来。
“我想向你借个人。”顾婉整理了一下思路说道。
他今日看起来心情不错，竟然还主动和她说话了，向他借个人，应该会答应的吧。
“谁？”宁卿再次问道，心中想着，不知道是不是她又出什么主意了。
顾婉回道：“我家里缺人手，想问你借个年长的婆婆。”
她说完这话，又立马道：“我保证，等忙完了立马归还。”
她心里想着，先忙过了这几个月，期间她可以慢慢地再去找，等一找到合适了，就让那婆子回来，不就行了嘛。
宁卿闻言，又抬头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随即起身，走了出去。
他纯白如玉的丝缎衣角擦着她的手飘过，让顾婉感觉到丝丝柔滑，又带着几丝痒痒的感觉。
但是，他就这么走了啊？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
“喂，行不行啊？”顾婉转身追出去问道。
跟在宁卿后面的徐清回头看了顾婉一眼，点了点头，又说道：“公子说行，你喜欢哪个就挑哪个。”
宁卿回头瞥了他一眼，他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了？
徐清向他一笑，虽然没说，差不多也就是这个意思嘛。
顾婉这下放下了心，宁卿在她心中的形象，也骤然又高大了几分。
之后，顾婉便去了厨房，挑了个姓张的婆子，便带着她回家去了。
事实证明，宁卿挑选的人果然不错，能留在他家里的，那必然都是极好的。
这张婆子自从来了之后，便悉心地照顾姚氏，除此之外，还经常想来一些好的方法，做一些好的吃食给她补补。该做的活儿做的一丝不苟，不该说的话一句不说。姚氏和程大海也都是善良的，因此对她，也都是好的很。
自从张婆来了之后，顾婉便又每日去春回堂，每日午间的时候，也还是如往常一样，会去给宋文修诊治眼睛。
她每日不停歇地给他按眼睛，再加上顾大夫的扎针，只几次下来，他的眼睛便有了一些起色，虽然还是不能看的见，但却有了一些知觉。
这日，顾婉照常去给他诊治，按完了之后，顾婉觉的这几日天气都十分不错，于是便和他约好了，次日去西山看红叶。
顾婉头天下午便告了假，第二天一早，刚刚吃完饭，便见宋文修的马车停在了她家门口。
“上来吧。”宋文修向顾婉伸出了一只手，顾婉也没有推辞，扶着他的胳膊上了去。
西山位于楚湘城的西面，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山，只是稍微比周围的地势高了一些，这才被称为西山。只因为那边的红叶十分有名，吸引了不少人来赏玩。
顾婉和宋文修下了马车之后，一同往前走去。
越往里走，地势越来越高，红叶也越来越多。
“都红了吧？”宋文修问道。
顾婉回道：“都红了，可漂亮了。”
宋文修闻言也笑了起来，又接着说道：“我都已经闻到了香味儿了。”
顾婉闻言仔细嗅了嗅，这香味极淡，如果不仔细的话，不太容易分辨的出来。他眼盲多年，眼睛看不见了，想必只有靠听觉和嗅觉。长此以往，听觉和嗅觉肯定要比一般人灵敏的多。
虽这样，顾婉的心里仍然不是个滋味。为他，心痛如斯。
眼睛看不见，但是这并不能阻挡他坚强乐观地活着。看不见，他却可以用其他的方式来替代，来弥补。
越往里走，红叶越来越密，人也越来越少。秋风吹来，片片红叶擦着风声，沙沙作响。
那清新淡雅的香气变的越来越浓郁，顾婉深吸一口，顿觉整个人也跟着清爽了起来。
再回头看他，他今日穿着一袭天青色的锦缎长袍，发上白玉束冠，脸上带着淡泊宁静的笑意，与这蓝天白云相得益彰，再映衬上这红叶，使得他看起来，更像是一幅写意的彩画。
他唇间带着笑意，微微闭着眼睛，似乎是在聆听风吹红叶带来的婆娑声响，又像是在仔细体味这浓郁的秋色。
顾婉看着他，只觉得仿佛突然间这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安静下来了一样。安静，却又甜美得醉人。
一片红叶被风吹动，拂过她的脸颊，带着酥酥痒痒的感觉。
顾婉伸手摘下这片叶子，恶作剧般插在他的鬓角。
宋文修也感觉到了她这突然的袭击，但是他却并没有伸手去摸，而是笑问道：“什么啊？”
“你猜？”她笑道。
他摇头，不是他猜不着，只是这片刻的情景太美好，美好的他只想让这一刻永远停留，不愿意去打破。
顾婉又是一笑，再次上前，将那片插在他鬓角的红叶拿了下来，又放在他的掌心里。
丝丝凉凉的感觉似乎透过手掌的纹路，渗透到了他的心里。却不觉一点凉意，只有和暖如阳。
“猜对了吗？”顾婉问道。
她说着话，将红叶在他的掌心摩挲，一边说道：“这一面是光滑的，但是反面，却是不光滑的。叶子上面还带着纹路，就像是你的手掌一样。”
细腻入微的感觉在手掌处散发开来，又传至全身，让他整个人都沉浸其中，再也不愿意出来。
“小婉”他突然唤道。
“嗯？”
“我明年能再和你一起来看红叶吗？”
顾婉轻笑：“当然可以了。”
明年，明年的这个时候，她不知道能不能把他的眼睛治好。但是，希望会吧。
“等到你眼睛好了的时候，我会再和你一起来这里，看这红叶飘落，品这秋色如酒。”顾婉不由说道。
宋文修唇角的笑意扬起，再一次扩大。如果真那样的话，他倒是希望，每天都是秋。
又是一阵风吹来，不大，却带来了秋天的凉意。
宋文修感觉顾婉的手有些冷，便顺着那片红叶，找到她的手，将她握在自己温暖的掌中。
这一刻，顾婉突然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他是病人，她是大夫，照顾好他，这是理所当然的。但是一直以来，顾婉并没有完全把他当做一个病人，而更是把他当做一个朋友，一个可以认真聆听自己心声的朋友。
然而，当此时，她冰冷的指尖被他握在手中，并轻轻地揉搓的时候，突然有一丝奇异的感觉霎时从她心底升起，让她整个人不由得看向他。
他白皙的脸上，依然带着淡然的笑意，和她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一样，像是一幅淡雅的画，更像是这蓝天上悠悠飘着的一朵白云。
“天冷了，记得加衣。”他微勾唇角说道。
只是一句极普通极平常的话，但是这句话，在此时，却像是蕴含了无限的力量一样，瞬间刺透了她的心房。
在这异世，除了哥哥嫂子，大抵只有他，会和她说这些话了吧。如此贴心，如此温暖，让她忍不住想潸然泪下。
但是这有什么好流泪的？能有一个人，让她感觉温暖，让她感动，这是好事儿啊。
“嗯，你也是。”顾婉也回道。
她柔柔的声音，体贴的话语，让他唇边的笑意再一次荡漾开来。
又是一阵风吹来，但是两人却像是谁都没有感觉到一样，任凭风吹红叶，沙沙响成一片。
或许是这景色太醉人，也或许是这场面太温馨，两人似乎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谁也没有其他多余的话语。
过了好一会儿，顾婉这才回过神来，轻声问道：“累不累？”
走了这许久的路了，他该是累了。
但是宋文修摇头，只要能和她走在一起，就算路再长，再难走，他也不会感觉到丝毫累。
“不累也得回去了”，顾婉笑道，“山上到底风大，染上了风寒可就不好了。”
宋文修闻言也跟着她笑了起来，随即点了点头。
虽然他不觉得冷，也不愿意离开，但是他怕她冷，怕她生病。
此刻美好，如果不能与她长留的话，他就长留心间。
顾婉又将他搀扶，此起彼伏的沙沙声响，伴着他们清浅的脚步声，在这满山的红叶中，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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