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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竹寒只觉自己的掌心湿润一片,不知是给这满室的炭火熏的还是给方才的紧张所吓的。她苦笑一声,觉得自己自从来了这个时代之后便愈发的懦弱,面对这样一个人物居然给吓出一身汗来。然而她环目四视,这才发现这间不大的屋子之中居然浩浩荡荡地摆放了十数个炭盆,那人在火光的映衬下脸色更加红艳,似是氲了一泓胭脂。
现已是初春万物拔芽的时节,摆这么多火盆在屋中是十分不正常的。
“殿下,您很冷么?”顾竹寒指了指这么多炭盆,禁不住问道。
凌彻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里寒气深深,这么多的炭盆只能缓解一部分寒意。他并不答顾竹寒的问题,只是闲闲靠在椅背上,“本王并不认为你现在有空暇问我这个问题。子时已过,销魂楼的选拔也快要结束,以令弟的美貌,即使没有经过任何调教,此时也必定被别人买走……”
他微笑着看向顾竹寒,果然看到她脸上笑意一僵,虽然她没有提出交换的条件是什么,但是以她对顾玉骆的重视程度,必定是想让他以顾玉骆的安危来交换她所知道的“一斛春”的秘密。
那么,他不妨成全她。
“恳请殿下救出舍弟。”顾竹寒不再说什么,而是深深躬下腰去,作出一种请求的姿态。
这个骄傲的女子……
凌彻看着她毫不犹豫的动作,心中若有所思,如果是其他人对他行如此大礼,他尚是觉得正常,但是此番举动出现在她身上,他便觉得不安,甚至还有一丝烦躁的情绪涌上心头,那个懦弱无用的男子值得她如此付出尊严来搭救么?
这个问题此刻他并不打算深思,他深深看了顾竹寒一眼,随即挥了挥手,窗外便有一抹黑色劲影飞出,前往销魂楼进行选拔的地方。
顾竹寒见一时半刻自己也不能离开这里,自顾自地在凌彻对面坐了下来,凌彻瞥她一眼,似是自言自语,“好好的一张脸被搞得人不像人,鬼不似鬼。”
顾竹寒一窒,知道这句没头没脑的话是对她说的,她也不生气,“不是人人都像殿下这般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我要生存,只能掩饰。”
“那你貌美弟弟怎么就不懂掩饰一下?”
“他……太美,遮掩不了。”而且娘也不让顾玉骆遮掩。
“哼。”凌彻轻哼一声,分明不认同她的说法,然而也不多问,执起手中的酒一点点地酌饮。
顾竹寒也不再说话,直接闭上眼睛休息,稍顷,方才那出去的劲影回来,在门外禀报:“主子,选拔大赛已然结束,顾玉骆不知所踪。”
顾竹寒一听,眼睛刹那睁开,心头一阵急跳,凌彻瞥她一眼,对门外说道:“原因。”
“顾玉骆确确实实被谭大勇押解到销魂楼,也确确实实上了台被当成清倌来拍卖,销魂楼这次的选拔大赛因有了顾玉骆的存在而变得格外热闹,角逐之人也特别热烈,这其中包括吏部侍郎的儿子李金甫,也包括户部尚书的侄子张泰,最后顾玉骆应该是让张泰以高价买走,但是在顾玉骆下台了之后并不见了踪影。”
“查不出?”
“属下无能,恳请主子责罚。”
“下去领棍法二十杖。”
“是。”
屋内又恢复了平静,只有炭火噼啪的声音响起,顾竹寒思索片刻,起身,告辞。
“你就想这样走?”凌彻见她动作,没有阻止,只是出声询问。
“这里寻不到舍弟,民女自然与殿下的交易终止。”顾竹寒这次头也不回直接向门口走去。
“难道以你一人之力能找到他?”
“总好过坐以待毙。”
“此刻你不能回府,又要去哪里安身?”
“去哪里也绝对不会在这里。”
凌彻听着这女子不屈的话语,忽地一笑,他从椅子上起来,手腕一伸,直接扼住顾竹寒的咽喉,“你既是得到了顾玉骆的消息,虽则不知道他的确切下落,但是你也很应该履行诺言,将‘一斛春’的一切告知于我。”
顾竹寒被身后那人牢牢握住喉头,那只修长如羊脂玉般莹白的手正稳稳停在自己的咽喉间,只需一用力便能将自己的喉骨扼碎。
生死就在咫尺,顾竹寒到了此时并不害怕,她断断续续地说出一句:“难……道彻王……有求于人……就是……这种……态度吗?”
“你再不说真话就莫怪本王真的用力将你扼死。”
凌彻手上松了几分,但是依然摸准顾竹寒的要害。
顾竹寒无暇思索凌彻为何会如此重视“一斛春”的一切,她低低喘了几口气,才沙哑着嗓子说道:“‘一斛春’乃是我在将军府外一位故人所酿,殿下应该察觉到我身上的恶疾,这酒正是那位故人好心赠与。”
“你那位故人在哪里?是男是女?”
“我从没见过他。”顾竹寒如实答道,但是凌彻分明不相信她所说的话,脖颈间的指尖有持续扼紧的趋势,她苦笑一声,说道:“殿下,我不知道为何你如此重视酿出‘一斛春’的主人,但是,以殿下的能力都查不出此酒出自何方,我只是偶得这壶酒,说的句句是实话,难道就要被你无辜扼死?”
此言一出,脖颈间的手终是停了动作,凌彻垂下了手,顾竹寒顺势摸了摸脖颈,那上面没有任何指痕,方才那压迫的感觉也仿是不存在,但是凌彻方才真真切切是对她动了杀心,而杀她的原因竟然是为了一壶酒的出处,顾竹寒哂笑一声,拉开房门,踏出一步,对身后那人说道:“后会无期。”
凌彻听到这句话忍不住颤了颤,他抿了抿唇,片刻,神色恢复正常,他在半空中打了个响指,立有一道黑色身影从墙后走出,他悄无声息地飘到凌彻身旁,问道:“主人,用不用我去杀了那个女人?”
凌彻回头瞥了他那个极品下属一眼,“你最近很闲么?”
凌越摸了摸头,“我这还不是看你在纠结,所以想帮你解决了这个祸患?”
“她还没有到令我纠结的地步,你多虑了。”
“可是……”凌越还想答话,然而凌彻却打断了他,“顾玉骆去了哪里?”
“他被文太尉的独子抢走,应该会安置在太尉府外的别院里。”
“好。时刻留意顾玉骆的状况,别出什么意外。”
“是。”凌越应了一声,他又试探地问道:“那么那个女人的状况用不用持续留意?”
凌彻像看白痴那般睨了他一眼,以眼神示意:你说呢?
凌越被凌彻这样的眼神看得禁不住后退了几步,他觉得凌彻今晚生人勿近,熟人更勿近,飞快地应了一句便转身告辞,轻飘飘地消失在墙的后面。
凌彻见凌越躲自己如鬼神的动作,不由轻声一笑,笑过之后又转头看向桌子上那个描绘细致的白瓷壶,语气落寞:“母妃,这几年来你在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