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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祈安的话一出,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落到了苏瓷身上。
苏瓷自己也吓了一跳。
“娄大人, 你说这位姑娘是你的人?”林知州微讶。
萧祈安略一颔首, 面上泛起浅淡的笑容,如一缕春风拂过,“这位姑娘的父亲与本官是旧识, 后来, 她父母得了重疾,在临终前, 托我好生照料她。可我当时被一些事耽误了,没及时去接这位姑娘, 回来时就没找到她了,没想到, 此番来随州, 我竟然再次见到了她。”
说完,随行的几名御医和苏瓷皆是一愣, 不由得在心里,给萧祈安竖了个大拇指。
想不到, 如清风朗月般的陛下, 掰扯起故事来, 也是一套一套的。
林知州在经历过一长段时间的思考后,看向苏瓷的目光, 顿时变得非常友善。
这姑娘除了身上味道难闻点,模样是一等一的,又是娄大人的旧识之女, 他得好好招待才行。
“原来是娄大人的故人之女,下官差点怠慢了贵客。”林知州又是呵呵地干笑两声。
“老爷,她不是......”秦莲心委屈巴巴地张了张嘴。
天知道,苏瓷怎么突然成了这位娄大人的旧识。
林知州不耐地别她一眼,责怪道:“夫人,你怎么回事?对着一位姑娘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知州府向来好客,不管来人是什么身份,都应该一视同仁。你刚才那样是待客的态度吗?”
秦莲心被怼得说不出来话,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心中暗骂道,去他的一视同仁,见了身份地位比他高的,林知州马屁都不知道拍到哪里去了。
林知州又是一本正经地说道:“夫人,外头瘟疫闹得正厉害,姑娘要是出去乱走,感染上疫病就不好了。你先带姑娘到府里转转,等会,也方便她跟娄大人叙旧。”
秦莲心努了努嘴,见这么多人在这,只好乖乖闭嘴,为苏瓷引路道:“姑娘请随我过来。”
“有劳知州夫人了。”苏瓷款款有礼,然后,似是不好意思地问:“陈大娘和她家孩子此前被夫人的马车吓到,一整天都还没吃东西,让他们也在府里多留会吧。”
眼看着林知州的脸色又变了变,秦莲心担心林知州又要怪她,忙是应下,“当然可以。”
于是,苏瓷示意宝儿和陈大娘放肆地在知州府吃吃喝喝。
到了傍晚时分,萧祁安跟御医讨论过疫情之后,就去后花园里找到了苏瓷。
一见到苏瓷,他有些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
“小瓷,你怎么会来到随州?”萧祁安观察了一下,见四周没有人,便问道。
苏瓷却是往后退了一步,目中无波。
她把前因后果都交代了一遍后,说道:“陛下,不管怎么说,我希望你不要把我的行踪透露出去。”
既然已经被萧祁安发现了,她也没办法,只能等瘟疫过去,随陈大娘一家悄悄地去岭南。
只要在这段时间里,她不要见到萧祁煜就好。
“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萧祁安的眸中散发出柔和的光晕,一瞬不瞬地望着一直萦绕在脑海里的容颜。
微风徐来些许花瓣,落在苏瓷的鬓间,更衬得女子面若桃花,让他的眼神也跟着炙热了些。
说真的,他并不希望萧祁煜得知苏瓷的下落。
苏瓷自然觉察到他的目光,不知不觉中,离他远了一些,不希望让他误会。
“陛下为何要隐瞒身份?”
萧祁安看出她的闪躲,苦涩地笑笑。
经历过一段时间的思考,有些解不开的问题他其实也有点想清楚了。
或许从头到尾,更可能都是他自己在一厢情愿地待她。
而她,或许并未将他放在心上。
随后,萧祁安端正了容色,言简意赅地把目的说了一遍。“我此趟前来随州的目的是解决此地的疫情,以及被私吞的赈灾银两。”
说着,他想起苏瓷也是懂医术的,不由得问道:“你对此次的疫情有什么看法吗?”
苏瓷摇摇头,她在随州长待了没几天,就发生了地震和瘟疫。
顾及到腹中的孩子,她没有冒险去查探疫情。
只不过,城中的疫情确实很严重。她如果坐视不理,好像也确实违背了医生的职责。
苏瓷想了想,转头道:“陛下,如果你需要帮忙,我会尽量去帮你的,大家一起想办法,说不定很快就能找到解决方法。”
萧祁安见她如此想要尽力,心中不免又有了希望。
苏瓷却冷了面色,适时地补充:“但是,我这么做原因只是因为不想看到无辜的人失去性命。还请陛下不要往其它方面多想。”
萧祁安愣了一瞬,随即,眼角漫开冰凉的笑容。
他无可奈何地轻叹一声:“你真的是一点希望都不给我。”
苏瓷无言,微垂下眼睫。
她跟皇帝说清楚后,也是希望皇帝去追寻另外的幸福,不要再一根筋地吊在一棵树上。
两人交谈时,天色已晚。
不多时,知州府的下人过来,对他们恭敬地说:“知州大人已经命人备好晚膳,不知两位现在可方便过去用膳?”
“我们这就过去。”萧祁安给了回复后,带着苏瓷一同前往正厅。
林知州府的晚膳很简单,就是普通的几样素菜,以及一碗汤,连样荤的菜品都没有。
“娄大人,失礼了。”林知州表现出一副尴尬的样子,“自从随州经历过一场浩劫,城中百姓没有好日子过了以后,下官把家里的钱财都拿出去救济百姓,没有多余的钱财可以置办府中的物事了。还请大人不要怪罪。”
看到林知州开始卖惨,萧祁安和苏瓷心照不宣地看了对方一眼。
林知州背地里还不一定吞了多少赈灾银两,他是怎么好意思装成这个样子的。
看来,不让林知州自己把吞下去的银两都吐出来都说不过去。
轮到他们表演的时刻到了。
“林大人体恤百姓,本官怎么会怪罪呢。”萧祁安表现得很体恤林知州。
但是,他的面色变得冷厉了些。
“知州大人,据本官所知,给这些百姓的抚恤金都没发到位吧?”
“娄大人何出此言?”林知州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
萧祁安即是令人拿过来一本在评估灾情后所做的名录和账册。
他将册子翻开来,给林知州指道:“你看看,这上面记载的是,受灾村庄多达一百五十九座,共震塌瓦房九千多间,草房一万六千九百三十多间!压死百姓四百三十多人,伤者五百八十多人。因瘟疫而亡的百姓也有三千人之多。”
“而你在抚恤金的发放中,是每人白银二两,对于孩童,则每人七钱五分。对于伤者,则根据伤情轻重,酌情发给医药费。而震塌的房屋,对无力整修者,瓦房每间补银一两,草房补银五钱。”
“这样一算下来,还有大数额的抚恤金尚留在库房里。二两银子都买不了一幅薄皮棺材。本官且问问你,你是准备将剩余的抚恤金都私吞了吗?”
林知州的额头立即冒出了不少冷汗,没料到这位娄大人已经暗暗地把所有账目都查清楚了。
他嬉笑道:“娄大人说笑了,下官哪有胆子不将抚恤金发到位,怕是实际的伤亡程度和账面所记载的有出入,导致了误会。”
“是误会还是确有其事,恐怕只有知州大人自己才知道。”萧祁安随意地瞥了他一眼。
林知州全身的汗毛倒竖,心觉一个普通的户部钦差,怎么给了他一种属于帝王的威仪。
“知州大人别紧张。”须臾,苏瓷轻笑了两声,“娄大人只是有疑虑而已,知州大人把事情说清楚就没事了。现在大家先用膳,别说这么严肃的问题。”
她像是有心要转移大家的注意力,指了指墙上的一幅画,好奇地问林知州,“知州大人,你这画是从哪里得来的,很像前朝名家吴文卿的手笔啊?”
那画上的场景是一片茂密的松林中,一只梅花鹿蹲在溪边饮水。
林知州转过头一看,心头一凛。
这幅画是不久前,一位小官赠予他的,他宝贝的很,就将画挂到墙面上。可是,他今天居然忘记让下人将画放起来。
“姑娘可真抬举本官了,这幅画不过是赝品。本官之前在街上看到一位落魄才子临摹了吴文卿的画作,想接济他一把,就把这画带回了家中。”
“对啊,我就说怎么感觉怪怪的,果然是赝品。”苏瓷啧啧感叹。
林知州一头雾水,忙问道:“姑娘何来的眼力?”
苏瓷解释道:“我父亲未过世前,也是游走四方的一方巨富。我跟着父亲走南闯北,也是见过世面的。知州大人,你看,这幅画的背景是下雪的松林,图上的季节明显是冬天,而冬天的梅花鹿皮毛不是红棕色的,身上也没有斑点。这画简直是胡来。”
林知州马上傻眼了,心里开始怀疑,那个小官是不是在欺骗他,给他塞了幅赝品来。
“吴文卿的画作还胜在独特的画技和所用的颜料。”苏瓷起身,招手让林知州过去,“知州大人,你来闻闻,这画透着一股奇怪的味道,所用的颜料分明就是用劣质的石膏粉制成的呀。”
林知州把鼻子凑过去嗅了嗅,感觉还真是有刺鼻的气味。
他书画方面的造诣不高,他现在怀疑,这些年里,那些小官给他送字画里,可能还有很多这样的赝品。
真是气煞他也。
想着,林知州又偷偷觑了眼萧祁安心道,这娄大人如今已经在怀疑赈灾银两的去向问题,他得赶紧把自己收藏的字画拿去重新鉴定一遍,早点卖了,筹集银两比较好。
这么一想,林知州就暗戳戳地去做了。
与此同时,距离随州千里之外的京城。
信王府内,萧祁煜接到了一名侍卫传来的消息。
“王爷,陛下一行已经在今日下午到达随州城了。”
萧祁煜略一颔首。
皇帝安然到达随州,他也放心了。
可是,那位侍卫迟迟未走,面带犹疑之色。
萧祁煜淡扫他一眼,“还有什么事么?”
“王爷,随行的太医传信过来,说他们在随州还见到了一个人。”
闻言,萧祁煜的眸光一滞,心口处忽然多了种紧张感。
“谁?”他希望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是王妃。”
萧祁煜手中的一卷书册的悄然落地,手保持着僵在半空的姿势,半天都没有收回。
一双凤眸里骤然焕发出涟漪的光泽,他心中不禁欣喜交加。
多日来的思念,在此刻,达到了巅峰。
苏瓷,你好狠,折磨了我这么久,才让我知道了你的消息。
萧祁煜现在只有一个想法,他想马上见到她!
作者有话要说:王爷今日的心情:旋转跳跃.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