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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贵妃将一张叠好的纸塞给冯清颜, 悉心嘱托, “拿好, 别弄丢了。”
赵贵妃如此帮冯清颜,冯清颜自然对赵贵妃多了几分感激。
“贵妃娘娘的恩情,我记住了。以后要是贵妃娘娘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我必定不会推辞。”
说罢, 她欲要与赵贵妃告辞。
却见赵贵妃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拢了眉头, “你这身衣裳……”
“我的衣裳怎么了?”冯清颜今日穿的是特制的十二幅湘裙,款式新潮, 色彩绯红,明亮出挑, 裙摆处有数名绣娘绣制的百花图样, 她穿起来后显得华贵而张扬。
“这身衣裳很适合你。”赵贵妃笑笑,又善解人意地说道:“快去吧, 别让太后久等。”
冯清颜即是欢天喜地与她道别。
等她走后,香兰向赵贵妃问道:“娘娘, 既然你连方子都给了齐王妃, 为什么不提醒她关于衣裳的事呢?”
赵贵妃温柔的眼波里, 添了一抹诡谲。
“她拿了方子,若是一步登天, 就不会再需要我了。我必须要对你有所牵制,让她还有来求我的机会。”
赵贵妃抬起头,望着朱红的宫墙和雄伟的殿宇, 眸里多了冷酷的笑。
她早有心爱的男子,可为了家族,她必须得入宫。
心上人在四年前也娶了其他女人。她不在意他因为利益的需求去娶妻,可她在意他心中的人是谁。
他曾对她说过,他不爱那个女人。
可那天在天凤山庄,他为何那么招摇地抱着那个女人离开?
她让告知那个女人和皇帝私下有染时,他为何又放下手头的要事,急匆匆地赶过去?
身为女人的直觉告诉她,他的心意可能不是她原来所想的那般了。
赵贵妃悄悄地握紧拳头,下定了决心。
无论如何,她才应该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
她才是可以陪他走到最后的人。
寿安宫门前,冯清颜姗姗来迟。
她正要麻烦守门的宫人通报时,忽见有个人已经在阶前候着了。
一瞧,竟然是苏瓷。
苏瓷也看见了她,冷漠地别过脸去,继续安静地伫立在原地。
真的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冯清颜顿时没了好脸色。
但是,她一想到自己手握可以治疗太后眼疾的方子,心情又好了起来。
苏瓷与她同日来见太后,怕是给她当陪衬的吧。
想着,冯清颜的目光在苏瓷身上不断地扫视,发现苏瓷穿了件淡青色的斜襟上裳,和同色的马面裙,款式上有些古板。另外,苏瓷的发髻上除了一根碧玉簪子,再无其它装饰。
冯清颜不由乐了,“信王妃,你不是说信王待你很好么?怎么入宫见个太后,连套像样的衣裳和头面都没有啊?”
苏瓷一开始没理她,但后来她觉得对方挺聒噪的,便微笑着看她一眼,“齐王妃,你今天的打扮美是美,但是穿红色去见太后,貌似不太合适啊。”
冯清颜对她的话嗤之以鼻,以为苏瓷就是在嫉妒自己。
怎么可能不合适,刚才赵贵妃还夸她来着。
等她在太后面前好好表现一番,苏瓷就该自惭形秽了吧。
冯清颜喜滋滋地想,连等候时,都是满眼地傲气。
却不知,寿安宫的宫人已将两人的表现收入眼底。
不多时,一名老嬷嬷出来,对两人恭敬地说道:“信王妃,齐王妃,里面请吧。”
苏瓷和冯清颜跟在嬷嬷的身后进门。
两人正走在转角廊上,忽见一个茶盏从一扇槛窗里飞出,“砰”的一声落在庭院里。
愤怒的女子声音透过春风,送入她们的耳中。
“哀家让你们拿二十多前的香囊,你们给哀家拿的是什么东西?滚,都给哀家滚。”
紧接着,又是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
太后脾气火爆,老嬷嬷对这种情况已经习以为常,面不改色地给她们两个引路。
冯清颜生出了一丝惧意。
她以前没跟太后在私底下独处过,只觉得在人前,太后还是有威严端庄的风范。
可她也听说了,太后并不好相处,有时候,太后因为眼睛不好,指错东西,等宫人将东西拿来后,太后看清楚东西不对,就会不分青红皂白地将人训斥一顿。
现在,太后还在气头上,她们进去,会不会也遭连累?
冯清颜一想到这点,脚步便往后退了退,让苏瓷走在前头。
她越看越嫌弃苏瓷的衣着。
穿的跟去奔丧一样,太后见到后,怕是会更气吧。
让苏瓷在前面为自己挡刀也好。
苏瓷觉察到冯清颜的小动作,但她依然不动声色地走着。
进入到殿内,只见满地的杯盘,一室狼藉。
太后的发髻里掺杂着些许银丝。她身着赭色的团袍,坐在帘帐后的地屏宝座上,目光浑浊,大声呵斥。
宫人们四处翻箱倒柜,寻找着香囊,各个都是胆战心惊的样子。
“太后娘娘,信王妃和齐王妃进来了。”老嬷嬷撩起珠帘,对太后禀道。
太后这才息了火气,端正了身姿,正色道:“进来。”
苏瓷率先进去,冯清颜再停顿了一会,站在苏瓷的后面。
太后打量着眼前的人影,只觉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不免又是怒上心头。
“不是有事要见哀家么?站那么远怎么说话?”
众宫人听罢,默默地为苏瓷捏了一把汗。好巧不巧,这信王妃在太后的气头上进来,怕是要倒霉了。
冯清颜听见声音,也幸灾乐祸,只觉听到这声训斥,心情舒畅。
苏瓷默不作声,继而,她低下头,解下腰带上所系的一个丝绣香囊。
香囊上所绣着的是鲤鱼戏荷的花样,虽然用料上乘,可似是因为时间久了,失去了光泽。
而里头所装着的一些干花,散发出淡淡的香氛,令人心旷神怡。
苏瓷福了福,谦和有礼道:“太后娘娘请先别动怒。臣妇刚刚是想将自己的香囊送给你。”
太后迟疑了一瞬,招手示意老嬷嬷将苏瓷的香囊拿过到自己眼前。
等凑近香囊,看清楚样式后,太后问道:“你该不会以为哀家在找香囊,就随便拿个香囊来唬弄哀家吧?”
苏瓷的双手交叠在小腹前,温顺地笑道:“太后娘娘误会了。这只香囊的确是臣妇想送给太后娘娘的,但是,臣妇是另有用心。”
“什么?”太后疑惑,令她继续说下去。
在臣妇年幼时,我的母亲亲手所做了一个香囊给我。臣妇的庶兄贪玩,曾故意将香囊拿走,丢到了池子里。我找母亲哭诉了很久,母亲又给我重新做了一个香囊。她说,娘知道你委屈,但一个香囊不重要,能不能过的比欺负你的人更好,能不能笑到最后才最重要。
从此以后,我争取将每样事情都做到最好。母亲的香囊也伴随了多年,对我来说很重要。因此,我将香囊赠予太后,并在香囊内放入可助睡眠的干花,能帮助太后在夜晚安然入眠。”
一口气说完这么多话,苏瓷顿觉嗓子都快干了。
要替云罗献药方给太后,还需要跟太后先拉近关系才行。不然,太后凭什么相信那来路不明的药方。
太后听罢,两眼呆滞,沉思良久,脸上的怒意竟然神奇地褪了去。
“笑到最后?”太后反复地咀嚼这四个字,而后,朗然大笑:“好一个笑到最后。信王妃的这份心意,哀家收下了。”
旋即,太后冲苏瓷招手道:“你过来。”
虽然以前也见过苏瓷,但太后的印象不深。
这回,她想好好看看这位这么会说话的孩子。
苏瓷乖巧地朝太后走过去。
冯清颜见她不仅没被呵斥,反而还用一个破香囊哄得太后团团转,心中不忿,想故意使人在太后面前失仪。
苏瓷还没走两步,就感觉自己的裙摆被人踩住。
她的眸光冷了冷,停住步子,悄悄在裙底下,狠踩了冯清颜的绣花鞋面。
冯清颜吃疼地拧眉,忙抽回自己的脚,可人没站稳,一不小心就朝前扑过去。
她狼狈倒地的模样,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大跌眼镜,觉得这齐王妃好歹也是大家闺秀出身,怎么一点礼仪都不懂。
太后不满地拢眉,刚想示意她站起来。
可冯清颜这么一摔,就距离太后挺近的,太后感觉冯清颜的衣裳是红彤彤的,询问老嬷嬷:“齐王妃的衣裳是何种颜色?”
老嬷嬷怜悯地望了冯清颜一眼,接而,如实答道:“红。”
太后的脸色大变,布满茧子的手捏紧了身下的软垫,她最厌恶的颜色就是红色。
多年前,她陪同尚是皇子的先帝在它国为质,不计艰辛地给他人做绣活来补贴日常的开支时,眼睛就不太好了。
可她的眼睛变成如今这个鬼样子,是先帝登基之后的事。
先帝登基后,后宫来了一位惠妃。
惠妃美的倾国倾城,最爱红色的服饰,能做掌中舞。
先帝被惠妃迷昏了头,将她这位共苦的发妻抛到脑后,到后来,甚至想废后废太子,并立惠妃为后,立惠妃的儿子七皇子为太子。
“陛下,太子文韬武略样样出类拔萃,品行亦是出众,你有何理由废太子?臣妾求你三思!”那天,她彻夜跪在风雪里,先帝却不曾让人打开殿门。
她回去后,又咬破手指,花了三天三夜,写一卷万字血书,想求先帝改变心意。
几天里,她失血过多,熬坏了双眼,差点死去,都还咬牙坚.挺着。
年仅十来岁的萧祈安害怕极了,抱着她,不断地说:“儿臣不要当太子了,儿臣只要母后。”
当时,几乎所有人都以为她这个皇后要倒台了,忙着去巴结惠妃。她的宫殿跟冷宫无异,除了淡泊名利的裕贵妃偶尔会遣人送来炭火之外,再不见其他人的踪影。
可谁都不曾想到,先帝还未拟好废后废太子的诏书,就恶疾发作,先驾崩了。
惠妃当年那么风光又如何?时隔多年,她的儿子如今是至高无上的帝王,而惠妃和七皇子早成了一抔黄土。她才是笑到最后的那个人。
即使惠妃不在了,可血一般红的颜色对她来说,仍然是耻辱一般的存在。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的章节会尽量粗长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