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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下起了蒙蒙细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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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衍一早便带着府里的侍卫出城,甄珠仍然在床上沉睡。
他已交代过,不许任何人惊扰她。
因此,麦冬和薄荷在外边来回徘回了许久,心急如焚,都不敢进去找她。
甄珠也是福至心灵,忽然就醒了。
她起了身,捏了捏有些酸疼的颈脖和眉骨,又捶了下腰,才把她俩喊了进来。
“有什么事不能直说?在外头转悠半天,门口的地面都被你俩给踩出大坑了。”
麦冬去喊小丫鬟端热水和早食进来。
而后伺候甄珠梳洗,赔着笑,“夫人,您昨晚睡得太迟,奴婢担心你起早了太困。”
“大中午了还早?”
甄珠知道有事,草草洗漱完毕,“什么事,快说吧。”
薄荷给她捶背捏腿,期期艾艾的说,“您昨日带回来的那个孩子,今早上她母亲发现孩子面色发青,呼吸困难,咱府里的大夫给开了药喂了服下,仍不见好转,奴婢……”
甄珠倏地站起,“孩子情况如此危急,你们却不把我喊醒,这不胡闹吗?”
麦冬和薄荷忙跪了下去。
甄珠看着就来气,“还不下去收拾手术室,做手术准备,跪在这儿有什么用?”
两人齐齐应声退下。
麦冬走了两步又回头,“夫人,您得先紧着自己,好歹先用些早食再过去。”
甄珠冷哼了声,“人都被你俩气饱了,还用得着吃?”
“夫人。”麦冬有些委屈,“奴婢也知那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您心里着急。可您也怀着三个宝宝呢,您也一样要吃好睡好的。您要是水不够,起来头晕怎么办?”
甄珠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让我早起那么一个时辰,我就没睡好?”心里烦躁,挥手,“行了,你下去吧,我自己会吃东西的。”
等麦冬走后,她揭开几样早食的盖子,闻到那个味道,一阵恶心。
她这几日吐惨了,闻到食物的味儿都想吐。
而且,她的肠胃被挤压到了上腹,不吃东西,也很长时间不觉得饿。
但是为了孩子,她只能逼自己吃。
她端起一碗鸡丝粥,捏着鼻子,往肚子里灌了半碗。
恶心之感立马涌上心头,她急忙拿起生姜含在嘴里,再喝了一口气,冲去口腔里的味道,才感觉好受了些。
剩下的食物,怎么也吃不下了。
便不再勉强自己,免得全吐了。
给自己打了支补针,去了手术室。
把麦冬和薄荷先撵回去吃早饭。
这两个丫头向来和她一起吃的,她没吃,她们就不会先吃。
再让人把那名叫刘三娘的妇人和孩子带过来。
刘三娘神色憔悴而慌张,眼睛红肿,“夫人,您昨日说,我家南南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的,可今日为何……”
甄珠叹气,“你是不是喂她吃了太多东西了?”
刘三娘顿时面红耳赤,踌躇着说,“夫人,孩子一直说饿……”
甄珠皱眉,“饿也不能多吃啊。她肚子里长了东西,肠胃本就被挤压得没了空间,她吃下大量食物,肠胃涨鼓鼓的不消化,排也排不出,你会害死她的。”
刘三娘又是惊愕,又是羞臊,“夫人,我错了,求求你救救孩子。”
她泣不成声,望着张着小嘴努力呼吸的孩子,无尽的悔恨和自责淹没了她。
王府的食物精致又美味,孩子很喜欢吃。她想着又不花钱,孩子喜欢,就给她吃了,哪知反而害惨了女儿!
甄珠道,“行了,事已至此,你无须多想。把孩子放这儿,先出去吧。”
刘三娘流着泪,“夫人,我可以留下来给姑娘们打下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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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珠摇头,“不行。”
溺爱孩子的家长特别不理智,是不能留在手术室里的。
刘三娘磨磨蹭蹭的走了,麦冬和薄荷也吃了早食回来。
甄珠看了她俩一眼。
吃得这么快,怕不是像她一样,也是直接把食物倒嘴里吧。
这么一想,她方才心里那点气,没了。
这两个丫头是真的心急救孩子,但对她也很忠心。
怕影响到她,才强忍着没喊醒她,那心里不知有多煎熬呢。
麦冬打断了她思绪,“夫人,您说这孩子得的不是潘怀珍那样的病症,那她到底怎么了?”
甄珠双手忙碌的换上手术服、戴好帽子和手套、脚套,然后才缓缓说,“南南肚子里不是肿瘤,而是寄生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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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生胎?”
麦冬和薄荷双双惊呼出声。
“是个什么东西?”
“从医学上来说,寄生胎是指一个完整的胎儿,有不完整的肢体寄生;或者有一具或几具不完整的胎体黏连寄生。通俗的讲,就是一个孩子多出一部分人体组织,有的在体外,有的在体内。
而南南的寄生胎就在她肚子里,一共有五个那么多。如果不取出来,它们会汲取南南的营养,压迫她腹内的空间,最终会令她窒息而亡。”
“我的天!”麦冬惊呼,“这也太恐怖了。这是怎么形成的?”
“病例里,有的寄生胎是双胞胎不完全分离引起,或者是胚胎细胞分裂晚期出现问题的结果。甚至可以这样推断,健康的那个胚胎通过胎盘与母亲相连,而其他的胚胎,却只能依靠健康胚胎的血管吸收营养。
随着健康胚胎的成长,较小的那几个会被被吸收掉,只剩下骨骼这些组织残留。”
麦冬和薄荷跟了她大半年,知道什么是胎盘、胚胎。
但是,即便她们了解医理,仍然觉得不可思议。
“还是头一回听说。”
薄荷望着那奄奄一息的女童,不禁心疼她。
“咱们现在动手术取这些寄生胎出来,南南会有生命危险吗?”
甄珠道,“理论上来说,不会有生命危险。但刘三娘给她吃了太多食物,导致肠胃梗塞,眼下不得不紧急做手术。
这又给咱们手术增加了难度。咱尽力而为吧,不做手术,这孩子也活不成了。你去让刘三娘把手术同意书签了吧。”
薄荷应了声,便出去了。
甄珠和麦冬做好准备,然后等薄荷进来,再找两三个大夫做帮手,一场手术,便紧锣密鼓的开始。
……
这一场手术,足足进行了四个时辰,从白天做到黑夜。
这期间,甄珠的腰很酸,肚子很饿,却又频频干呕,腹部时不时的绷得很紧,很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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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术最后那一个时辰,她不得不为自己也挂上药水,才能坚持完成。
夜渐渐的深了,黑暗笼罩着大地,万籁俱寂。整个国都的万家灯火已熄,人人都进入梦乡中。
她才拖着疲倦的身体,从手术室里出来。
走出门口的那一刻,听见熟悉的一声呼唤,“珠儿!”
她不敢置信,抬眸一看,顿时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