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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玉开心激动之余, 又有些担心,回头望了一眼师兄,正想问伏鹭可不可以带上师兄?
师兄冲她摇了摇头, “我没了身体, 在上面待不久, 而且我已经想到了一个万全之策, 过不了多久便能光明正大上去。”
这事师兄说的早,在伏鹭没来之前, 而且他语气那么笃定, 肯定没有假的。
余玉知道,还是有些不安,“没有危险吧?”
师兄摇头,“没有。”
余玉蹙眉,仔细观察了一下他的神情,隐隐还藏着喜色, 不知道是为她高兴,还是为他自己能出去高兴?
她也看不出来,还待细瞧, 身后伏鹭催她。
“余玉,时间不多了。”
余玉心中一慌, 也顾不上了,连忙去结印,边结边对着师兄问:“没有骗我吧?”
师兄点头, 一双星辰大海似的眼睛幽幽望着她,“要相信我。”
余玉心中一沉,想到了别处,一般情况下好人这么说, 都是不想拖累她,连累她的意思,但是明明可以一起结印,一起离开,带个人也不费事,没必要一个人留在冥界啊,所以他肯定是真的有办法。
思及此,心里松了一口气,嘴角也微微勾起,笑道:“我相信师兄,我们一定还会再见面的。”
既然梵天可以带她来一次,等以后尽力讨好他,与他交好,让他带第二次便是。
左右多跑一趟罢了,不妨事。
与其说是相信师兄,不如说是她相信自己。
余玉的印已经结好了,刚送出去,便被那魔眼收了去,魔眼还顺便收了些幽冥鬼火,也不知道有什么用,反正给她争取了些时间。
“师兄,有没有什么话要我带的?”师兄心中有牵挂,她知道的,不跟来,帮他带句话还是可以的。
师兄低下脑袋,认真想了想,良久才道:“告诉师父,在人间是天才,到了地下亦然,叫他不要担心我们,黛鹤,星澜,茭白,尽欢皆已轮回转世,生前良善,转世后非富即贵,更不用担心我,过不了多久,我便会到他老人家膝下尽孝。”
余玉那么点担心全没了,师兄这么说,铁定是能出去的意思。
不过黛鹤,星澜,茭白,尽欢,为什么都那么耳熟?
“对了师兄,你叫什么来着?”
很奇怪,师兄告诉过她好几遍名字,但她都忘记了,就好像不能记一样。
师兄说因为她是生人,记不得冥界的人,就像在做梦一样,梦里很多时候分不清人是生是死,是亲人还是旁人。
师兄还说,等她出去后就全明白了,该记起的也都会记起。
师兄扬起脸,忽而笑了,像是冰川被打破,太阳晒进来一般,笑的暖意丛生。
“我叫秋弈。”
“秋是秋天的秋,弈是博弈的弈。”
“师父说我是秋天捡到的,前几位师兄都是在拼斗中陨落,给我起名为弈,便是希望我能适应战争,在博弈中活下来。”
可惜,他还是失败了。
师父应该会很失望吧?
万剑仙宗的三大主峰之巅,有人盘膝而坐,周身真元疯狂流转,不断冲击化神瓶颈。
不够,还不够。
纵然准备良多,但是化神期的瓶颈委实强大,需要更多更多的真元。
大殿之内原先有个大缸,大缸里储存的满满真元已然用完,必须要用那个了。
他深吸一口气,在无人的大殿内喊了几声。
“黛鹤,星澜,茭白,尽欢……”
顿了顿,又继续道:“秋弈。”
五具法力化身早已经准备好,他唤一声,便一个人跪在他脚边,不多时,五个人齐全。
每个都像他的孩子,仰着他熟悉的面容,一如他们还活着似的。
玄清闭上眼,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般,疲惫道:“助我一臂之力吧。”
五具法力化身没有半点怨言,像是听从命令似的,又像是这本就是天经地义,几乎没有犹豫,直接化作一团法力,融入主体之中。
主体元婴巅峰的实力不断上升,再上升,气息一阵阵加强,没多久‘轰’的一声,冲破了瓶颈,到达化神期。
还没停,那气劲继续冲,化神初期,化神中期,一直到化神中期大圆满才停下来。
盘膝而坐的人猛地睁开眼,瞳子里流光溢彩,含了一丝喜色。
化神期他突破了,现下是化神中期大圆满。
仰面瞧了一眼头顶,神念穿过屋檐,一直到了外头,天空中已然乌云密布,暴雨雷鸣近在眼前,只需度过雷劫,便是真真切切的化神中期。
这一刻他等了许久,心情异常澎湃,又格外的平静。
毕竟筹划了千年,早已经将种种可能都预算到,这雷劫也在意料之中,所以一点都不吃惊,打心眼里觉得,一定会成功。
成功了,离他想做的事便会更近一步。
魔界关谷城的上方,一道巨大的魔神之像张嘴一吸,将附近的云雾尽数吞进肚内,那衾薄藏无可藏,露出身形来。
魔神大手抬起,陡然朝衾薄拍去,它现在高达百丈之高,捅破了天一般,很是可恐,那一掌若是打中,大罗神仙也救不了。
衾薄展开手臂,体内魔元疯狂运转,灌入高空之中的明月里。
明月中的血红眼睛猛地一瞪,登时一道光柱射出,光柱以极快的速度奔来。
那魔神察觉到了,手中陡然多出一把弓箭来,是魔元化成的射日弓虚影。
因着现下使用的是魔元,射日弓是仙家的宝贝,所以用不得实体,虚影也够了。
射日弓传说是一个小伙,用来射大日金乌的。
大日金乌便是天上的太阳,既然太阳射的,月亮自然也不在话下,端看它在谁手上,是谁在用。
弦紧紧绷起,弓拉到满月,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咻!
箭划出一个绚丽的光彩,陡然飞去,与空中的光柱撞在一起。
轰!
两者相抵,威力大到空间动荡,大地狂震,一副毁天灭地的景象。
地上的一片废墟中,众人皆是心头巨颤,被震撼到了。
太强了,世纪大战。
未等众人从那一击中清醒过来,便又见那六只手的魔神拉了满弓。
咻!
又是一箭射出,这回衾薄似乎没有料到,一般情况下发了一个大招之后魔元需要恢复一阵子才能继续用。
但是那魔神就像根本不会力竭似的居然接连射了两箭。
他紧急去拦已然来不及,那光柱才一射出,便被那一箭从中间穿过,笔直盯在明月之上的大眼睛里。
虚空中隐约传来一声痛苦之叫,随后大眼睛内流出血泪来,整个也闭了起来。
衾薄眉头紧紧蹙起,“给我睁开!”
更多的魔元灌入进去,那明月之上的大眼睛终还是开了一条缝,露出里头血色更多的眼睛来。
未等它完全睁开,便见一根根链子穿过时间和空间,陡然到了那月亮跟前,链子顶部尖锐的倒刺蓦地捅进那中央的大眼睛里。
惨叫声再一次传来,这次比方才还要甚,震的地面上数人耳朵里出了血,躺着的余玉一口鲜血吐出。
她的魂不在了,但是身体还活着,受到攻击一样有反应。
重阳感应到了,张起结界将余玉更深的护在里头。
只有它知道余玉对于折清来说有多重要,或许比他自己的命份量还要多。
重阳挡在余玉身前,恍惚间似乎瞧见很久很久之前,一个少年立在它面前。
那时候他们正面对一个强敌,亦是元婴巅峰,但是手中握着道器。
彼时它还不是道器,每每与那道器相撞,剑身上便会多一个豁口来,后来少年便将它插在地上,自个儿站在它身前道。
“你再受损会断,我不一样,我身负魔族之血,受伤了养一段时间便是。”
尽管如此,它还是觉得身为一把剑,应该它保护主人,而不是主人保护它。
所以它还是冲了出去,被那道器击碎,但是在那之前,它摸到一个玄之又玄的东西。
本心里也不想死,强烈的念头叫它非但没死,反而在关键时刻借助对方火的力量炼制本体,成功升了道器。
然后一人一器灵大获全胜,它却被骂了一顿,也是从那开始少年修了炼体之道。
他说下次不会有这么幸运了,只有他足够强,它才不用再面对自己完全不是对手的对手。
现下他足够强了,可以保护他想保护的人了,他喜欢的姑娘,他的姑姑,他的剑,所有他想保护的人。
努力了那么久,便是为了这一刻吧?
“你敢!”
衾薄的大吼声将它的神拉了回来,抬头发现高空之中的魔神之像拽着链子,将那虚空之中的月亮硬生生拖了过来,正飞身而起,欲将那月亮撕裂。
衾薄被他激怒,一双眼登时红了起来,但很快那嘴角忽得勾起,露出一个奸计得逞的笑来。
“大月霸体,爆!”
被链子锁住的月亮突然涨大起来,且越来越甚,慢慢的体积比原来大了小半倍左右,像是一个气球被撑的要炸了似的,表面不断有凸起鼓出,熄下又冒上来,宛如里头有什么在顶,在四处乱窜一般。
轰!
月亮终是没担住,整个爆了起来。
天空中瞬间被血色侵染,离得最近的魔神之像和里头的折清定会先死。
衾薄虽说离的稍远,也不敢停留,那么大的爆炸袭来,被击中即便是他也非死不可。
他衣袖轻挥,人便要踏空而去,一只脚刚抬起,心口突然一疼,然后是肩上,肚腹,很快一条链子缠中他的脖子,将他整个人朝后拽去。
他慌忙回头望去,发现那链子的另一头在月亮体内……
“不!”
他想挣扎,想脱身,然而那魔神之像紧紧抓住他,一动不动,里头的人已经跑了,这就是一具没有神的傀儡罢了。
爆炸即将袭来,底下的众人也是慌的一批,这时候本能告诉他们,能跑多远跑多远,但是另一个声音又告诉他们,没用的,这么大的范围,跑再远都没用。
反而单独跑死的更快,只有集齐众人的力量才能活,希望也不大,只有一两成罢了。
众人面色皆是一片惨白。
好个衾薄,坑惨他们了。
爆炸已然袭来,众人一一释放出自己的最强一击抵挡,然而和那爆炸比起来,杯水车薪,宛如螳臂当车一般,显得那么不自量力。
轰!
像是一座原本很是明亮的城市,突然之间所有灯在一瞬间熄灭,所有人在一瞬间离开似的,整个天空一黑,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四周安安静静,一点声音都没有。
许久许久,才有人小声问:“我死了吗?”
“应该没有吧?”
另外一个声音接话,语气不太确定。
“那么大的爆炸,我们应该都死了。”
又一个声音插话。
“可是死了的话,我们怎么还能交谈?”
“莫非咱们集体去了冥界?”
“我们没有死,我摸到自己的身体了。”
“哎,我也感觉到了,我的手动了。”
“我能眨眼哎。”
“我还能摇头呢。”
“看来我们没有死。”
“咱们运气真好,这么大的爆炸居然还没死。”
“不。”伏鹭纠正他,“咱们不是运气好,是有人救了咱们。”
她醒的还算及时,正好瞧见了,折清落在众人之前,带着七件道器施展七星大阵,挡下了六成的攻击。
大家只接了四层而已,四层已然叫众人重伤成这样,那折清……
“哇,这一觉睡得真香啊。”
余玉伸了个懒腰,稍稍活动活动筋骨,一扭身子瞥见手边的烟杆子,是折清的那个,只不过上面多了些许裂痕。
不会吧?
她吃了一惊。
这可是折清的宝贝,居然会受损成这样?
那折清岂不是要难过死了?
余玉抬眼去找折清,发现不远处躺的全都是人,伏鹭,梵天,华蓥,姬冥,廿虞,修仙界的几位前辈,和妖界的,唯独没瞧见折清。
去哪了?
她心中咯噔一声,有不好的预感,连忙爬起来拿着烟杆子去找。
四周都是烟雾,将其驱散了才在稍远的地方发现一个倒地不起的人。
身上的衣裳破了大半,一头黑发铺在地面,手脚瘫着,面上虽然狼狈,但依稀能瞧出昔日的光彩。
眉目如画,唇红齿白,端是个如玉似的美少年。
不是折清又是谁?
余玉心中砰砰直跳,突然便有些不敢过去,怕看到的是一具尸体,然而那‘尸体’肉眼可见的动了一下。
还活着!
余玉一喜,连忙便奔过去,半跪在地上去看折清的情况。炼体士不愧是炼体士,虽然受伤不轻,但是体内生机不断流转,一时半会绝对死不了的那种。
太好了!
余玉抬起他的身子,猛地塞进自己怀里,不知道是动作大了,弄疼他了,还是如何,她听到一声轻微的□□。
带着沙哑,像是许久没说过话,又像是大吼过后拉伤了,许久许久才有人用那副虚弱的嗓音说话。
“你下手再重点,我没死在衾薄手里,倒是被你弄死了。”
还知道开玩笑,看来是真的没事了。
余玉更紧的抱住他,一使劲,折清登时倒抽一口凉气。
余玉蹙眉,“你身上是不是有伤啊?怎么碰一下都不行了?”
她把人重新放下来,上手将他本就破烂的衣裳扒开,露出大片大片白皙的胸膛,和消瘦的腰身。
也许一开始确实有伤,但是他自愈力太强了,肩上的,和胸口上的早就好了,只留下一道白印子,除此之外没别的地方有痕迹。
“没伤啊?”难道是内伤?
余玉手在他心口位置摁了摁,刚一触上那冰冷的肌肤,便听的折清‘嘶’了一声。
像是疼,又像是敏感,胸膛微微缩了缩。
余玉眨眨眼,宛如得了什么好玩儿的一般,又在他平坦的胸膛上摁了摁,得了他一个白眼。
“色胚。”
他不说还好,一说打开了余玉的任督二脉,她想起了是什么叫她在冥界时坚持不投胎,一直当了孤魂野鬼好几年的执念。
目光望去,果然,是粉红色的!
哎呀妈啊,此生没有白来一趟,终究还是被她看到了。
折清闭上眼,懒得理她。
余玉上手捏了捏他的脸,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你来魔界之前说要跟我提一个要求,是什么要求,现在可以说了吧?”她看大家都躺着,衾薄也不在,折清又一副轻松的模样,这事肯定是结了,所以要求也可以提了。
是什么?她真的很好奇。
其实心中隐隐约约有点猜到会是什么?要确认一遍是不是。
折清一双漂亮的眼睁开,黑白分明的瞳子望着她,沉默了许久许久才道:“现在还不行。”
“为什么?”余玉略微有些小惊讶,什么都解决了为什么还不行?
折清抿了嘴没说。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呀?”他不说余玉就缠着他。
折清被她摇的受不了,没经住还是说了,“施展召唤大术需要用自身的气运交换,我现下没了气运,要什么都得不到。”
原来是这事啊。
余玉整个人松了一口气,随后叉着腰得意道:“决定你能不能成的因素在我,无关气运,所以快点说,我看看能不能帮你实现。”
折清那双琉璃珠似的眼上上下下打量她,瞳子里是明显的不信任。
“你不说以后再说就没用了。”余玉威胁他。
折清叹息一声,终究还是妥协了。
他一双手撑在地上,想起身,五脏六腑震动,疼的他又倒了回来。
余玉不在乎他坐着还是倒着,只催促着:“快点说吧,磨磨唧唧的。”
折清挑挑眉,人躺在地上,长睫毛微微垂下,心中似乎还有顾虑,只不过没纠结多久,便直言道。
“余玉,我要你向我告白。”
嘴边勾起,眼角弯弯,笑的风华绝代,艳若桃李,面上的污垢和血丝毫没有影响了他的美貌。
“说你喜欢我,爱我,要跟我结成道侣。”
余玉:“……”
是不是哪里不太对?
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
似乎是她怔了太久,折清没得到答案,略微起身,增添自己的筹码。
“只要你告白,以后我便是你的,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余玉:“……”
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劲了。
这厮自己喜欢她,但是不告白,非要她告白。
“我还可以帮你生孩子哦。”一个条件不行,那便再加一个就是,左右不是什么难题。
余玉眨眨眼,终于有些心动了,生孩子哎,他生,不用她生,说实话最担心的就是生孩子,因为听人说很疼很疼。
而且吧,那么大的孩子从肚子里爬出来,想想就觉得接受无能,她经受不住,这厮愿意最好不过了,不过这么点条件就同意会不会太没骨气了?
要知道谁先告白的可是很重要的,万一以后这厮拿这事吵架怎么办?
比如说,当初是你求着我结成道侣,现在怎么怎么对我不好了,没良心啊啥啥的,她这边争辩都没法争辩,会吃大亏的。
其实也不怕他,毕竟他那边一个人都没有,余玉这边都是娘家人,还有个宗门靠山在,大家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他,吵架他也吵不赢,所以怕个鸟啊。
“唉,”这厮戏精上身,颇是忧愁道:“你要是不愿意的话就算了,我也不勉强,再找个便……”
“我喜欢你,爱你,想跟你结为道侣。”余玉打断他,一气呵成表白。
折清一愣,那双黑白分明的瞳子回过神,意识到她说了什么之后便一直盯着她看,许久许久才长眸潋滟,笑的星河荡漾,日月失色。
“我同意了。”